不小心把首辅撩黑化了——见心
时间:2022-04-02 09:54:12

  现在这些都消失了,她眼眸里只余清明,谢黛宁不太明白,“我……”她想说“信”,又忽然迟疑起来,“你都看到了,我现在这样,信谁,不信谁都没有差别。”
  她垂下眸子,避开了萧妍有些过于亲切的注视。
  萧妍慢慢伸出手覆在了她膝弯上,暖意透过薄纱传到谢黛宁身上,她认真道:“我明白,若是我,也没法相信一个曾经的敌人!但是,谢黛宁,我是为你来的,我想救你,想帮你!”
  听她一字一句说完,谢黛宁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意思是——
  “你……为我来?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入宫,你知道我还活着?不是……谁派你来的吗?”
  萧妍微微苦笑,却不怪谢黛宁这样说,在外人眼里,她从来是被利用的棋子,只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是我自己。”萧妍抛开自怜自艾,“没有任何人派我来,只有我一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萧妍叹息,为什么呢?“因为你对我说的那番话……你向我挑破一切,你说女子一生不易,我其实都明白的!我当时只是……没有勇气承认。你知道吗?那些话本该是母亲对我说,是她该教我护我的呀?!万万没想到却是你……”
  她这样说,谢黛宁却只觉受之有愧,那天之后……萧妍就被甄氏当众羞辱,虽然不是她指使,却和她有间接的关系,是阿瑗……
  “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根本没有为你做什么,而且后来你出宫……就遇见了甄氏……”
  “那是我此生最难堪的一天,但真的是因为甄氏吗?”萧妍打断她,“不,是萧家把我推向那个境地的,当初,是我在湖州做了错事!后来,也是我自己被司马澈利用,设局构陷沈学长,而萧家自始至终不过当我是个物件,即便是母亲,关心我衣食住行,却并非真的爱我护我,否则又怎会纵容我的荒唐,任由他人利用我的无知?”
  提及萧家,萧妍难忍不屑,道:“我母亲心里只有她唯一的嫡子,我的大哥,连我也不过是给他铺路的棋子罢了。”
  当初她懵懂不明,家里为何能容忍她爱慕一个穷书生,甚至答应她,等沈屹高中就提亲,经历种种变故之后,是谢黛宁那番话,把她眼前的迷障都戳破了。
  萧家是湖州世家,萧妍是长房唯一的嫡出女儿,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又素有才名,便一叶障目,看不到自家的危机,这一房安逸久了,已吃不了读书的苦,她的父亲,胞兄,都是科举不中,庶弟庶妹,也是才智平庸之辈。
  但大家族枝繁叶茂,旁支子弟自有官做的风生水起的,也有的经商才能不逊于长房,只是因为出身,不能掌家罢了。
  萧妍的父亲盛年时还压得住,再过几年换上萧广,恐难以服众。
  所以知晓萧妍心意后,萧夫人初时震怒,坚决不允,萧妍苦苦哀求又盛赞沈屹才学,萧夫人忽然想到,嫡长房不就是缺个能出仕之人吗?
  与其逼迫女儿嫁入高门,离心离德,不如遂了她的意,扶持一个贫寒士子做女婿,还怕不能牢牢掌控在手心?
  她派人调查,得知沈屹是真才学出众,家里还无人依仗,便点了头,应了萧妍,沈屹考中之后便做主提亲。
  只没想到谢黛宁横插一脚,萧妍逼急了在诗会上下毒,竟误害了皇子,萧家立时撕开温情的面纱,送她去庵堂思过,只求司马澈能饶过,后来更当她只是个废子,任人利用。
  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事情,她对着谢黛宁统统倾吐,她的一生,不过是个笑话,被至亲之人利用殆尽,还自鸣得意的大傻子!
  虽然现在明白了,但因为家族血缘,也因为女子的身份,她本以为自己不可能解脱,只得随波逐流罢了,可谢黛宁又出事了,她生命里刚刚亮起来的一丝微光,又熄灭了?!
  萧妍不能接受,她对余生唯一的期盼,就是战事结束后,找机会和谢黛宁成为真正的朋友。
  这就是她入宫的全部缘由,比起在宫外继续浑浑噩噩的苟活,她宁愿为这一丝微弱的可能,押上一切。
  谢黛宁和萧妍的手握在了一起,想说谢谢,又想说对不起,灼烫的眼泪落下,却分不清是谁的,两人安慰着彼此,又都不敢放声大哭。
  许久,平复了心情,谢黛宁想起什么,又问:“我在隆城是众目睽睽之下身埋废墟,想必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你怎么会……想到我活着?还为此进宫了?”
  “本来我也想不到,我只是不能相信,你会是这个结局……”萧妍顿了顿,看向谢黛宁,忽然带上几分小心的问道:“阿宁,你知道不知道……阮大人被囚禁了!”
  谢黛宁登时愣住,舅舅被囚禁了?这个消息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等反应过来,她已经猛地抓住萧妍急问:“你说什么?”
  萧妍连声的劝她莫急,等谢黛宁稍稍平复,才慢慢松了手劲:“今日是知晓司马澈不在宫里,我才敢夤夜前来,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冷静,听我仔细跟你说!”
  谢黛宁狠狠咬着唇点头,萧妍这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我就从开头说罢……
  当时你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亲写悼文,举国致哀,还给你加封诰命,又因为沈学长命悬一线,连亲信阮大人都派出了京,令他带着念念去为你扶灵返京,远在锁牢关的楚王也快马奔去,甚至京城百姓也有亲往悼念的!可司马澈那边毫无动静,那段时间我哥哥常奉他的令去办事,回家却说一笔买卖都没做,家人若问起,他还怒斥我们,不准打听。
  不过我虽然奇怪,却也还没多想。后来京城突生大变,就在你灵柩回京前,十月初四那日一大早,八个城门突然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禁军四处巡逻,将大街上的百姓都赶回家,皇宫也大门紧闭,辍朝一日。
  之后又一日才传出消息,说前日惠王急病,深夜回宫见皇上最后一面。之后第二日,第三日,城门依旧紧闭,皇上也一直没上朝,到了初七,朝臣们终于急了,围了宫门要问个清楚,可话没说几句,就和戍卫禁军起了冲突,听说死伤了好些人!初八那日傍晚时分,宫门终于开了,景祥大人出来对众大臣说——得了急病的不是惠王而是皇上,原是太子司马鸿趁皇上急病意欲夺位,还骗惠王进宫相见,惠王虽孤身入京,却留了一手,他与允王世子司马徵有几分交情,入宫前着人去世子府送了个信儿,这位世子又曾因遇刺,认得几个禁军熟人,他觉出不对,便带人混入宫城,在千钧一发之际擒住司马鸿,救了皇上和惠王。
  ……其实那几日宫里发生什么,外人是一无所知,只听说允王世子将禁军戍卫收归麾下,京兆府的人进了宫,只看见一地干涸的血迹和堆在一起的尸体,活下来的人不敢多说一个字,没几日允王也打着护驾的名头进了京,所以,阮大人回京时大局已定,他只能请求入宫探望皇上,没想到,这一去就再没出宫,那时沈学长病的人事不省,也根本无力相救。想来,都是圈套罢了。
  再后来,朝局初定,允王就宣布查出皇上不是急病,是被前太子下了毒,为保楚王司马浚和太子妃李氏一族,前太子认罪自尽,司马澈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太子之位。”
  听到这里,谢黛宁的指甲已经嵌入攥紧的拳心,一阵刺疼,却抵不过心头气愤难消,她咬着牙恨道:“……真是……一派胡言!”
  她知道京城必然生了大变,但一直以来,司马澈只漏出只言片语,消息不真切不说,还故意误导她,她便存着侥幸,甚至想也许司马澈骗她,不过是想把自己困住,于是编了个弥天大谎……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直到此时,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前……太子司马鸿性情温良,舅舅说他是个好人,她幼时和司马浚胡闹,他看见了总是和煦的笑笑,从不责骂。他谨小慎微,又为了幼弟从不冲动行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逼宫这种事情?
  就算他真的有异心,但舅舅是宣帝心腹,沈屹入朝为官后,沈阮二府和太子府都是疏远的,司马澈和沈屹不和,却根本没有理由软禁舅舅!
  还有司马澈和允王世子搅在了一起?允王,私采铜矿一案,已有谋逆嫌疑,是宣帝碍于手足之情而未彻查到底。讨伐北狄时,他蠢蠢欲动,是太子在湖州和郓州边界防备弹压,难道是那时结了仇,所以他才和司马澈合谋诬陷?!
  眼下司马澈让他入京,岂不是与虎谋皮?他自己又怎会甘愿做个傀儡?
  看谢黛宁思索着各方关系,萧妍没有开口,留给她慢慢消化,也难怪她震惊气愤,亲身经历了那段日子,她自己到现在仍旧回不过神。
  那时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和北狄打仗时都没有如此萧索,每日天色微黯,各街各坊便关门闭户,百姓们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入夜了,也常听见刀兵相向之声,白日开门一看,地上血迹未干,又有大臣被抄家查办,只剩下妇孺倚门悲泣……
  “我知道师兄做了首辅,却一直不知舅舅被软禁……”谢黛宁喃喃自语着,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慢慢浮上心头……
  萧妍接口道:“正是因为他软禁阮大人,我才觉出事情不对。我不懂朝政之事,但湖州的事,我是亲历,对司马澈算有几分了解——那时沈学长失去应试资格,是司马澈招揽不成告的他,当时何等境况?沈学长尚且不肯受人要挟,就算现在为了阮大人低头,也绝不可能长久,这是其一;其二众人皆知司马澈曾求娶你,他若嫉恨难消,那也该报复沈学长,软禁阮大人又是何必?除非他另有要挟制之人。”
  “他真正想挟制的人,不是师兄,而是我!”
  谢黛宁脱口而出,她全都明白了,司马澈故意让她知晓师兄无事,她便以为舅舅和家人也都安好,为了和家人团聚她不会轻易寻死,反而心存希望,坚持和他周旋,甚至不敢彻底撕破脸——
  但若在她全不知情的时候,沈屹被利用完了呢?司马澈如果觉得彻底控制了谢黛宁,沈屹就没用了,那时他一定不会留他一命。
  而且他也不怕谢黛宁知道,因为他会继续用阮清辉来胁迫她,让她认命,后面还有阮老太太,舅母,望哥,念念……
  谢黛宁颤抖起来,身上衣裳一点点被冷汗浸透,这个猜测如刀直刺入心,让她疼的几乎难以呼吸——不管司马澈如何,她知道沈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此刻他甘愿低头受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阮清辉!
  他一定觉得对不起自己,拼了命也要救出阮清辉!
  而他一旦成功,恐怕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那时候……
  “不行,一定要尽快告诉师兄我活着!”谢黛宁狠狠一拳砸在床榻上,她恨不能生出翅膀立刻飞出这牢笼,只是越心急,越是心神混乱,今晚一下知道太多,现在连她也难以理清思绪了。
  萧妍赶忙拉住她的手,安抚道:“阿宁,你别急,听我说完!”
  她把那日在集市上,偶遇司马澈的人找啄水鸟的事情告诉了谢黛宁,这是她一点点开始坐实微弱如烛的猜测……
  “……那日从集市回家后,又见大哥回来了。他正跟母亲抱怨采买砂石不易——说是宫里急着要烧制器物,要用产自西域的细沙,要的又多又急,我凑趣几句,才从他口中知道,原来这砂石是司马澈亲自要的,就是烧制啄水鸟!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入宫前,我又去了一趟沈府,虽然没能见到沈学长,但我留下了自己的婢女,吩咐她一定把这消息想法子透给沈家的人。我虽不知进展如何,但宫外也不是全无希望的!所以,你一定不能乱,不能急!”
  “好,我不急!我一定要立刻这里!”
  谢黛宁点点头抬手抹去所有眼泪,咬牙发狠的说道,脸上湿痕虽在,眼神里却已有坚毅:“谢谢你,阿妍!我绝不会就此认命!”她顿了顿看向萧妍,感激的道,“这世上怕只你一人相信我活着,你现在跳进这火坑,搭上自己……”
  “不是的!”萧妍拉过她的手,“不是只有我一人!”她把朵朵在集市上说的话复述给谢黛宁,又说:“你看,还有人笃信你活着,不容许任何人抹去你的名字,发誓要找回你!还有沈学长,只要知道了啄水鸟的事情,他一定会明白过来的,他只是因为亲眼目睹隆城的惨烈景象,以为你死了……当时他也差点……”跟你去了。
  说到沈屹,萧妍生生止住话头,刚才她就不忍细说,沈屹在隆城的废墟上吐血,昏死过去之后便一直病重,后来回到京城,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几乎变成另一个人,两鬓染灰,形容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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