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给她的?
等明白沈屹不是玩笑,是真的要,她抱紧啄水鸟退后一步,大喊道:“不给!”
……
“快跑,饮冰!别回头,别怕!”
“不,母亲,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饮冰,不要为了复仇忘记自己,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大火再一次将一切吞噬,陷入梦魇的沈屹已经习惯了,他追着火光,却无法触及自己被吞噬的家人,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烈焰并无温度,只有灼心之痛一如既往……
他一直跑,一直跑,冷汗浸湿了被褥,梦魇困住他,直到鸟儿吱吱喳喳的叫声由远及近,带着晨间的清冽灌入耳中,他终于挣脱了。
床铺上,沈屹猛地坐起身,他头疼欲裂,肺腑也如火烧一般,痛苦地紧攥双拳,喘息许久后才回过神,他口中干苦,正想倒杯水润润,只见一个掉了漆的鸟形瓷器静静的躺在枕边——啄水鸟?
昨日的荒唐影影绰绰的回到脑海里一些,他心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先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想拿起啄水鸟,可是手伸到一半,却见旁边并排搁着个一寸见方的小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安静的躺着一颗黑色药丸。
看到这件东西,沈屹身子一僵,脸色煞白,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咣咣砸门的声音,湛明焦急的喊着:“师兄!你起了没师兄?上课要迟了!”
沈屹回过神,迅速将两样东西都藏在枕下,然后给湛明开了门。
湛明手里端着盆清水,急道:“师兄快洗洗!”丝毫没有留意到沈屹的手都在颤抖。
沈屹囫囵洗了洗,就抓起书册和湛明一道往映雪堂赶。
走在路上,才有空问了一句:“谢师弟呢?”
湛明道:“他比你强些,倒是没误了早起,不过我将他先赶去上课了,总好过咱们静园一下子三个迟到的。”
说话间到了映雪堂,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徐掌教已经到了。
这位掌教素日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待学子们最是严苛,这次冷不防有人敢在他的堂上迟到,张嘴便要斥责,等看清来人竟是最得意的两个门生,生生忍住,只狠狠的瞪了一眼:“还不快去坐下!”
沈湛二人揖了一礼,赶忙各自坐好。
挨到下课,映雪堂的人立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沈学长可好些了?”
看着众人一脸探究神色,沈屹心下疑惑,微微点头。
问话的叫秦尚文,他讪笑一下,道:“无事就好,昨儿个可把大伙儿吓坏了!”不等沈屹发问,挤眉弄眼的起身走了。跟着几人和他差不多,都有点古怪的看看沈屹,想说话又不好说的样子。
沈屹收拾好东西,面色不变的走出映雪堂,看了眼跟上来的湛明:“我昨日……怎么了?”他隐约记得些酒楼和市集上的景象,可后来的半点印象都无。
湛明神色古怪:“师兄不记得了?”
沈屹一脸莫名奇妙,他知道自己醉了,但是众人这反应未免太过了吧?“只隐隐记得一些……”
湛明了然,讪讪的搓着手道:“醉酒难免如此,师兄不必介意的!”看沈屹仍望着自己,一咬牙全都吐露了,“师兄昨日一路追赶着谢师弟上山,大声嚷嚷着非要一个什么物件……那会儿下午的会讲刚散,掌教和师兄弟们都出来了……也都瞧见了!”
一向风光霁月端雅无双的沈屹沈学长,追着师弟抢东西???
沈屹素来冷淡的面容终于有一丝崩裂,他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道:“走吧,回静园。”
谢黛宁这一上午也坐立不安,昨日之事简直太过轰动了,但她也没办法,沈屹醉成那样她拖也拖不动,万一晚归又是一错!只好借着他对啄水鸟那股契而不舍的劲儿,把他给引回了书院。
本来马上就要成功到静园了,偏偏就在路口撞见一大群人,打头走着两个掌教,身后是一群拿着炭笔记录的学子,瞧着比掌教还迂腐。谢黛宁脸色一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没等她站稳,后边沈屹已经追上来,劈手就夺走了啄水鸟,然后当着众人大声喝道:“你这强盗!”之后用力一甩袖子,无视众人仿佛见鬼一样的表情,潇洒离开。
“快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身后宋梓良捅了捅她,然后塞过来一张纸。
谢黛宁打开一看,画的正是昨日情形,只是沈屹被画的衣带飘逸,仿若嫡仙,手里啄水鸟也被画成了一朵芙蓉,而她——趴在地上,一副垂涎欲滴的猥琐模样。
谢黛宁:!!!
“像不像?一大早书院就传遍了,还有好几个版本呢,你要不要看?”宋梓良又戳戳她,语气无比崇拜,“把沈学长给灌成那样?嚯!可以啊你!”
谢黛宁气得咬牙切齿,嘴上仍旧不忘维持形象:“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哪敢故意灌醉他,我就叫了坛果酿,谁知学长他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
话没说完,却见枕戈堂内挤进来数个女学子,为首的是眼眶再次红肿的萧妍,谢黛宁只觉得后背一凉,前段日子女学给沈屹送饭,几乎都是萧妍和她的婢女过来,可没少数落她。再看她身后众女,虽叫不出名字,但都是熟面孔,谢婉宁也在其中。
谢黛宁心里一揪,画都捏变形了,女学生们气势汹汹的围上前来,有脾气火爆的站出来一步,手指几乎捅到她眼睛上,“谢岱宁,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学子的自觉!先是害的沈学长手臂受伤,这才几日?又拖他饮酒,你知不知道骨伤未愈不能饮酒!”
众女纷纷指责起来,有性子弱些的都哭出了声,拿了帕子遮掩,却怎么也不能让眼泪停下。
还有知道她身份的谢婉宁,虽未开口,却在人群里怒目而视,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表情。
谢黛宁立马认怂连连告饶,不想刚还在幸灾乐祸的宋梓良一把扯过她护在了身后,不屑道:“说谢师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先照照镜子,一个个大家闺秀,跑到这里跟泼妇骂街似的,体统规矩呢?!”
他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虽比不上司马浚的手欠嘴毒,但是这番话也够使了,女学生们被他训的气息一滞,又见枕戈堂里几个和宋梓良交好的纨绔子弟围上前纷纷附和,只得愤愤说了几句然后离开。
不过临出门,萧妍还是忍不住撂下一句:“谢师弟,日后请你还是莫要如此胡闹了!”
谢黛宁赶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知道了!”
见她们终于走了,谢黛宁长长出了口气,回头对宋梓良道:“宋师兄,各位师兄,多谢多谢!”
宋梓良不以为意的一摆手:“客气什么,我就是瞧不惯书院上下,都以沈屹马首是瞻的鬼样子!他不就是个书呆子嘛!你请他吃饭那是看得起他!走走走,今儿个跟我们一道吃,这次可不能再推脱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小剧场关门,等沈屹放下手里的棍子再营业吧~~~
◎最新评论:
【小宋仗义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形象全毁了,这还怎么查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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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5章
◎我还是继续使坏吧◎
宋梓良家是金陵富商,花钱大方,枕戈堂里与他交好的不少。
一群少年簇拥着两人往前山屋舍行去,果然是独门宅院,布置清静雅致,熏香萦绕,除了书少一应俱全。
三四个门役上前迎接:“公子们回来了,可是累坏了,快坐下,饭菜已经布好了!”
宋梓良亲热的拖开凳子指着桌上介绍:“这几样都是当地特有的时鲜蔬菜,谢师弟一定要尝尝,等天气再热些,我让家里仆人猎些野味,到时候谢师弟一定得赏脸!”
谢黛宁不以为然,随口道:“宋师兄客气了。”却没说应不应。
众人坐下后边吃边聊起来:“……对了,你们听说了没?女学那边又要来人。”
“真的?这都要四月了,书院还能收人?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么本事?”
“反正是女学嘛,不打紧的,不知道哪家,只听说这位主儿的来头可不一般!”
谢黛宁挑了挑眉,再不一般的恐怕没多久也得和那十九个一样为了沈屹来骂她,刚好凑成二十整!
不过这个消息她也不在意,女学设在云岚侧峰山脊,管理极其严苛,她们也就是偶尔来拈酸吃醋罢了。
还是认真吃饭吧!昨日被沈屹追了一路累的半死,晚上只垫了两块点心,她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宋梓良也没说话,一直含笑看谢黛宁吃饭,只觉她姿势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哪里知道人家是宫里训练出来的。
旁边几人发现他异样,暧昧的相视一笑。
宋梓良心下欢喜,低声吩咐一个叫做田明的学子道:“去,把咱们藏的那坛桃花酿拿来,今日高兴,没有酒怎么成?”说着,又亲手夹了菜送到谢黛宁碗里。
谢黛宁放下了筷子,她可不喜欢别人夹菜给她,抬起头,清冽如水的眸子看向宋梓良:“好啦,我吃好了,多谢宋师兄款待!下午我想去听毛掌教会讲,就不多留了!咱们明日见。”
宋梓良一怔,“酒还没喝,怎好就散了?”
谢黛宁微微一笑,又不是山下酒楼,书院里可是禁酒的!而且刚把沈屹弄的醉成那样,她可不想又破坏规矩,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压根不理身后宋梓良一叠呼声。
“这性子,说软不软,说硬吧,也没硬气到底,跟个猫儿似的,挠的人心痒痒。”
……
一回到静园掩好门,谢黛宁直接走到后窗处,从花盆下取出一叠纸。
随手一翻,字迹严整,正是昨日会讲的笔记,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华庭这小子办事还行。
昨天请客,她本就是刻意打算拖住沈屹,让他缺席下午的会讲,然后再让华庭帮忙找来这份笔记,好送到沈屹面前,若他直接接受,免不得承她人情;若说要留着看,她就可以说因为要还回去,只能替他抄录一份……
那样的话,不就可以在他屋内盘桓半日了吗?
这般想着,走到沈屹屋前抬手敲门。
好一会儿门开了,昨日那个沈屹仿佛从不曾存在一般,入目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端方守矩的沈学长了,只是面色有些发白。
不过嘛,经过昨日的场面,谢黛宁已经知道了,这冷不过是张皮子罢了!她一脸戏谑的歪头看他……
沈屹错开眼神,轻咳一声,道:“谢师弟可是有事?”
谢黛宁仍旧不言语,伸出一只手,满脸都是俏皮的笑意:“师兄今儿个清醒了,那啄水鸟……?”
沈屹再绷不住了,紧抿的双唇弯出了好看的线条,笑意爬上他的脸庞,然后直达眼底,他轻拍了她的手一下,然后道:“不给!”
说完了,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笑完了谢黛宁也不等他招呼,自顾便进了房间,一面把来意说了。
“我想着,师兄素来勤勉,缺席会讲非同小可,便借了一份非常详尽,见解不凡的笔记,来帮师兄抄誊一份。”
沈屹给她倒了杯茶:“我这里没有点心,喝点茶罢。”然后又道,“多谢你挂心,我还是自己抄吧。”
“哎,师兄本就手臂受伤,加之昨日因我之故宿醉不适,还是我来吧!再者,我正好也有不懂的,想向师兄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