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毫无纰漏,那几个来应山县的玄衣卫怎么说!她本来还以为京中只是有人暗中针对,还写信让他留意,没想到全是这笨蛋自己捅的篓子!
谢黛宁咳得眼眶都红了:“他的脑子让狗吃了吗?怎么做事一点不考虑呢!”
崔瑗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他如今禁足半年,再闹不出什么大事儿了。来来来,别闲聊他了,说正事儿,你在这里,究竟是怎么个打算?听你舅舅说,他可是嘱咐你不要急忙行事,务必要想清楚了再说。”
谢黛宁还没缓过神,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先放下,把自己那点谋算捡重要的跟崔瑗说了,还不忘把对沈屹的愧疚也补上几句。
“你还能愧疚?真是不要脸!忘了当初怎么对我的?”
谢黛宁无奈苦笑:“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再说我也是背了黑锅。”
崔瑗假意瞪她一眼,放过了这茬:“不过要我说,哪有这么多麻烦,直接当众揭露你那好爹爹的所作所为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还打算在这穷乡僻壤呆一年?你累不累啊!”
谢黛宁摇了摇头:“他的虚伪才是害死我娘的真凶,当然要彻底揭穿他!让他名声扫地!照你说的傻愣愣的冲出去嚷嚷,谁信啊!”
崔瑗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心里一直觉得,你可能是钻了牛角尖了,你说他虚伪,可他这么多年不也没有续弦?你看我家的叔叔伯伯们,三妻四妾的,丧妻不到一年就续娶的,多的是。”
“那不过是汲汲营营,沽名钓誉罢了!他三年时间就做了山长,哪有时间再成亲?”
崔瑗吃了口菜,道:“我觉得不一定,就算他忙,你祖母不也能张罗吗?我记得你说起过小时候的事儿,父亲在书院里,家中只有你和母亲,他许久才能回家一次,恐怕也不知道你们的遭遇。加上之后一直孤身一人,想必还是……”
谢黛宁愤愤的打断她:“想必什么?你站哪一边的?当年都说我娘是自己病死的,其实不过是后宅里的阴私手段长年磋磨,杀人于无形罢了!我这爹爹出身大族,他能不懂这些?妻子死后他丝毫没有追究,和那老虔婆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恶心!”
崔瑗赶忙劝道:“好吧好吧,算你说的对!只是你光报复他一人?谢府里的罪魁祸首呢?”
按谢黛宁本来的想法,谢暄名声扫地之后,谢老夫人必然心疼至极,她维护谢暄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不是,所以这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复方式,可那张药方的出现,却让她不确定了,谢老夫人当年……真的就没做别的吗?
“自然要管!后日清明回家,我刚好探查一下。等忙过了这事儿,我带你在附近转转,这个地方别看小,但还挺有趣的。”
崔瑗点了点头,捏捏她的脸颊,笑道:“本来还担心你,看来是还好。”
想到崔瑗千里迢迢跑来书院,还是为了自己,谢黛宁忍着没打掉她的爪子,“对了,光顾着说这些糟心事,我还没问你,这一路可还顺利?你这大小姐身子弱,可不比我这习武之人!”
崔瑗横她一眼,道:“你还习武之人?不害臊的三脚猫!我可不和你一样傻,就带了一个华庭,身边连个洗衣做饭的都没有!你看看你那手,再看看你那脸,都粗成什么样了!”
数落一通后,她才掰着手指道:“我是带足了人手来的,贴身伺候的这两个你见着了,书院里现在还留了四个打扫屋子,山下我置了个宅子,不大,也就三进院子,凑合使吧。除了粗使的想在当地买,其余做饭的,针线上的……也就不到百人吧!”
听到有做饭的,谢黛宁眼泪都快下来了,顾不得骂她骄奢,赶忙拉着她一通摇道:“好好好,都是我傻!我也后悔呢,那帮书生可难搞了!可来都来了,再加上那些计划,我只能生生忍着!你不知道我多可怜,附近十里八乡的点心铺子,我都尝过来了,再吃下去真是要吐了!”
崔瑗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笑道:“也没见你瘦啊!”
两个姑娘打闹了一阵儿才停下,崔瑗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来的路上可路过鄄城?”
鄄城?当时为了避开二叔谢明,谢黛宁走的运河水路,因此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崔瑗皱了皱眉,脸上神色也沉重几分,把路上的一件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她带了近百的仆从从京城出来,一路浩浩荡荡,不可谓不壮观。加上有身为淑妃的姑姑亲自给她准备了印信路引,这一路的官府驿站都是礼敬有加。可进入郓州地界之后,情况就完全变了,不仅官员们冷淡了,连驿站的小小驿丞也敢跟她说没屋子住。
“……那天我们快要到鄄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便想着先在驿站住下再说,可没想到驿站里一间屋子都没有,说是早被军爷们住满了!那个驿站离鄄城还有几十里地,我只得吩咐下人在野外扎营,后来想想,又无战事哪来那么多军爷?于是便派了个下人去打探,看是不是他们故意敷衍。结果没想到是真的,不止如此,那个下人还在路上见着了不少趁夜行军的兵士。”
谢黛宁也有些惊讶,问道:“趁夜行军?这些士兵作何打扮?可有旗帜?”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虽穿着铠甲手握兵刃,可偏偏旗帜之类的一概都无!而且我这个家仆还被他们发现了,随后几日一直有人隐隐跟着我们,直到出了郓州才不见了!”崔瑗压低了声音,附在谢黛宁耳边,“鄄城属郓州地界,郓州是允王的封地,我听姑姑说起过,允王一直不满太后娘娘让皇上登基,说什么皇上太过于心慈手软,没有人君的手段,太后娘娘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所以呀,他心里不服!”
这些事谢黛宁在京城也有耳闻,只是允王远在郓州,他怎么想都是传言罢了,做此猜测实在不妥,“你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去了,小心隔墙有耳!你不知道,我来应山县不久,就有湖州卫所的玄衣卫来探底儿,可见地方上究竟和京城不同,不能不小心!”
崔瑗答应了,又道:“不过这些左右不关你我什么事儿,我也就是想起来跟你念叨两句罢了,最多不过一年,咱们不都回去了吗?”
谢黛宁看看她,其实阿瑗带了近百的仆从,还是为她吧,有这样的密友真是人生幸事,她抱住崔瑗,把头埋在了她颈边,低声道:“好瑗瑗,谢谢你。”
崔瑗笑着又拧了她一把:“知道我好就行,以后可不许一个人跑出来做这些不告诉我。你可得记得你十二岁时跟我发过的誓!”
十二岁?谢黛宁笑了起来,她记得啊——
那个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司马浚骂他破坏了自己的闺誉,要他负责,司马浚才知道她是谁,也吓了一跳,一时脑热,毫无节操的把谢黛宁给推了出去,说主意是她出的,找她负责。
崔瑗见着个比自己还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竟忘了哭,想了想才说:“也行。”
……
两人在观云阁直待到天黑,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去了。
不过这点感动只持续到了第二日下学,院壁附近挤满了学子,闹哄哄的对着壁上一副烫金揭帖指指点点:
“啧啧,这事儿未必是假,不一直都有传言嘛?刚你也瞧见了,饭堂那两夫妻只是一径的撒泼,半点证据拿不出来,可见心里有鬼!”
“我也这般想,饭菜如此难以下咽,原来是克扣饭钱,买了便宜东西的缘故!”
“这也太胆大了,就是不知书院里,有没有人晓得此事!”
“你莫不是怀疑,有人与他们夫妻勾结?”
“哪能有谁?沈学长?还是田掌院?”
听完这几句,谢黛宁心里泛上不好的预感,她僵着身子走上前,只见一目十行看完揭贴,上面直指饭堂供应太差,收钱不办事,贪了学生的饭钱等等,言辞激烈又引用菜价人数为证,一眼看去,十分令人信服!
她眼前一黑,匿名揭贴上的几个数字,正是来自沈屹的账册!是她记下之后,在纸上写写画画,却还没找到破绽的……
作者有话说:
崔瑗:本姑娘喜欢速战速决!
谢黛宁:你从小到大都是搅事儿精!
司马浚:555关禁闭了!
沈屹:城里人啊。。。。。。
◎最新评论:
【我们的男主是谪仙谪仙】
【这闺蜜真好玩,就是苦了我们女主】
【大大什么时候回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撒花】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
-完-
第17章
◎我可能真的不善于不使坏◎
##17 将
学子们闹哄哄的议论着揭帖上的事情,忽然有人吆喝了一声:“饭堂的张家夫妇去奉贤祠讨公道去了,大家快去看呀!”
人群呼啦啦的便都往一个方向去了。
谢黛宁咬了咬牙,一把揭下帖子,若真的牵扯到了沈屹,大不了承认是她所为便罢。
她把揭帖卷了拿在手里,然后跟着众人一路到了奉贤祠外。
书院里有三件大事,首要是讲学,其次藏书,最后便是供祀了。奉贤祠就是云岚书院供奉先儒先贤的地方,亦是掌管院规的刘掌教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这里本来最是清幽,披鳞含接的屋瓦和谢家祠堂一样肃穆,平日里除去祭祀,或是严重违反了书院院规,无人敢来此地闲逛。
而此时,仿佛油锅里倒入滚水,这里乱成了一团。
谢黛宁挤到最前奉贤祠的大门边上,院子里是就是脸色铁青的刘掌院,他手里拿着卷文书,显然是刚被从哪叫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张厨子夫妻两个,一个抹眼泪,一个披头散发瘫在地上,挥舞着一条黑乎乎的洗碗巾子,正在对着众人大声哭诉:
“……这哪个黑心肠的如此污蔑老娘啊!老娘起早贪黑,给你们这帮学生烧火做饭,一年到头赚的还没砍柴的多!还不是看在你们是读书人,懂道理的份上?心想也是一桩善事!你们日后可都是要做官的青天大老爷啊!怎能如此狼心狗肺,欺负我一个老百姓?说我贪钱,那你自己来买菜做饭!看看能贪几个钱!能贪到钱,老娘趴在地上磕头认错!”
“一年到头,累的喘不上口气,还说我们贪钱……”张厨子也委屈的直掉泪。
“到我们手上的钱就那几个,定是你们书院的人自己昧下了,反倒来欺负我们老百姓!叫那个沈屹出来,问问他,每个月结给饭堂几个大子儿?”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不干了!咱在应山县也是清白人家,就算不读书识字,也不能受这个委屈!让人戳脊梁骨哩!”
“不行,就算不干,也得还我清白!让山长来,让他亲自数数沈学长给的钱对不对数!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啊!”
“沈学长是书院高徒,刘掌院不管,山长不管,咱们报官!”厨子拉起婆娘,狠狠的瞪了刘掌院一眼,作势要走。
刘掌院赶忙拉住他:“张……张炊家,已经使人去叫沈学长和田掌院他们了,等人来了分说明白就是,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刘先生,您是读书人,你说话我们听不明白,我们就知道要个清白!不给清白,那叫谁都没用!”
院外的学子们纷纷道:“一径撒泼顶什么用,得等人来才能说明白啊!”
“就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信沈学长能贪这点钱。”
“对啊,沈学长品行高洁,否则哪能连任三年?”
谢黛宁越听越离谱,怎么就往沈屹身上带呢,又不是只有他经手,莫不是欺负他是个学子,不比掌院们更有威势?这样想着,她便上前一步,准备进去和这两人说道说道,只是身子才一动,就被一只手扯住了。
“崔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