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停下步子,望着她冷笑道:“满嘴大道理,我可懒得听,书院女学子们几次三番为沈屹出头,你次次都在其中,安的什么心思?当我瞎子还是傻子,瞧不出你是痴恋沈屹?你以为义正严辞能骗过旁人,惹急了我立马给你抖搂出来!看咱们谁没脸!”
谢婉宁脸色一变,羞恼的几欲吐血,谢黛宁又轻蔑的上下瞥了她几眼,还想跟她吵架斗嘴,忒嫩了吧,她嘲讽一笑,“都是大家闺秀,萧妍都比你坦荡些!”
她说完转身就走,路过谢婉宁身边还不忘冷哼一声,把她气的几欲吐血,自己的心思头一回被人这么赤.裸.裸的剖开,搅入心头,如果现在手里有刀,她说不定就捅过去了。
看谢黛宁的背影马上就要消失,她再也忍耐不住,嘶喊道:“那又怎样!萧妍是湖州萧氏的嫡女,她对沈学长的心思萧家早已知晓,也乐见其成!你想不到吧!我看日后沈学长和萧妍定了亲,是我没脸,还是你这个曾和他同居一院的女人没脸!”
谢黛宁身形一滞,却没有回头,大步走了。
湖州萧氏?她知道那也是个大族,和谢家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上几分。这样的人家会把女儿许给沈屹?一个不文不名的贫寒学子?
想到这她捏了捏拳,压下心中异样,暗骂自己想什么呢?怎么也和这后宅妇人一样,以出身评判一个人,势利!
眼见就要走到侧门处,花丛后又闪出一人堵在路上,三房的谢玉宁?
谢黛宁皱着眉停下脚步,还有完没完了?
谢玉宁怯生生的走上前,施了一礼,然后道:“玉宁见过大姐姐,姐姐前次归家,母亲不叫我出来,因此未能相见,还请姐姐莫怪。”
谢黛宁是真烦了,她不想再打什么机锋,直言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还有事,不能多留。”
谢玉宁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她扭着手里的帕子,似乎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上了,颤着声道:“我……我是想为姐姐做事!”
谢黛宁这回真愣了一下,挑眉问道:“为我做事?”
“对!”谢玉宁重重点头,“玉宁心里有个猜测,姐姐这次归家并不简单,虽然母亲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是人心向背,玉宁心中自有一杆秤,所以不能听从母亲。今日好容易见了姐姐,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请姐姐信我。”
谢黛宁摇了摇头:“何事人心向背?又有何事需要你拿秤来量?你这话我听不懂。”
谢玉宁年方十三,长相普通,身上带着股小家子气的扭捏,像小动物一样时时警觉畏缩,而且阮清忆去世的时候她才四岁,被拘在三房等闲都不出来见人,她又能知道什么?
“姐姐,我常年累月的住在家里,就算三房不得势,还是知道几件事的,就比如最近一段日子,家里新进来的下人,常常打听府中旧事……”
谢黛宁冷笑着打断她:“那又如何?新人入府,打听情况是自然的,万一触了主家霉头岂不要挨打受罚?这种没影子的事情,就不要往我头上扯了罢?”
“姐姐误会了。”谢玉宁赶忙道,“家里是二伯母掌家,我的母亲在她手下讨生活,管的事情无非是些鸡零狗碎,新来的下人被分派去做粗活累活,才能叫我们三房的人管着,也是因此我才能知晓一二。姐姐常年不在府内,情况一时难以摸清,可越是不起眼的人,不起眼的事情,往往能起到大作用,我也是如此,我们三房在谢家与奴仆无异,可是这不代表就没有半点用处呀!”
她这话倒是没错,前几日华庭来报,把药方递到她手上的刘氏,当年在阮清忆身边也就是个三等丫鬟罢了。
“你这话我更不明白了,旁的不论,谢家买下人做事,要支付月银,你说要为我做事,又要我付你什么呢?三房与奴仆无异,那绝了后的大房,岂不是连根都没了?又有什么可以同你交换?”
谢玉宁见无法糊弄过去,想了又想,忽然跪在地上,郑重的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我求姐姐救救三房!”
谢黛宁错身让开,只见谢玉宁磕了头,却没有立即起身,歪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诉道:“是三房在谢家实在没有落脚之地了,我父亲盼着也能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可他每日忙着府中杂务,晚上才能挑灯夜读,可这么多年了,祖母从来不允他去考试!我的母亲,除了帮二伯母管家,每晚都要做女红,缝衣裳帕子,哪怕有了针线上的人,也得事事亲为,给祖母做也就罢了,还得给二伯母做,给谢婉宁做!我也十三岁了,我帮着父亲母亲,却连自己嫁衣都腾不开手缝,更别提我的弟弟,六岁还没开蒙,日后说不定也得帮着管家,一辈子葬送在谢家!求求姐姐,求姐姐救我!救救我们全家罢!”
她痛哭失声,长年累月的压抑和不甘全都爆发出来,瘦小的身躯抖的像狂风中的枯枝败叶。
谢黛宁沉默了,眼前的谢玉宁和曾经的自己重合起来,只是她有舅舅,带着她挣脱出去,而江氏出身平常,江家能攀上谢家已经烧了高香了,哪有余力帮扶?
她叹了口气,虽然谢玉宁哭的凄惨,可她知道女人,尤其是后宅的女人最会骗人,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她们的生存之道,就像老虎吃肉,羊吃草一样,是自然之道,怪不得她们,也怪不得旁人。
怪谁谢黛宁不知道,但她的人生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能完全相信她们,尽管她自己也是女人,她盼着能跳出这种宿命,她不想做谢老妇人那样阴狠的后宅妇人,有仇她要当面报,狠狠的报,绝不委屈自己半分!
“你起来吧。”谢黛宁淡声道,“今日你算是立下了个投名状,但是你能做什么,或者我能做什么,都得看以后。”
谢玉宁闻言一喜,直起身子又要磕头,谢黛宁探手将她扯了起来,“我不喜欢人跪我,再说你我本就是姐妹,我不是你的主子。还有无论如何,为人处事不可没有底线,我最不喜欢的,是阴狠毒辣的手段!你能否得到我帮助,且看日后你这个人值不值得!”
谢玉宁愣怔着,看谢黛宁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处,她脚步轻快,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男子一样,她忽然想,若是长房真的有一个儿子,也许今日的谢府就不会是这样了!
出了谢府,谢黛宁长出一口气,这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儿快憋死她了。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谢家的高墙将巷子遮得严严实实,尽头却亮的刺眼,华庭靠着墙壁,正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上,他旁边的黑咪不耐烦的甩着尾巴。
谢黛宁伸出手指凑在嘴边打了个呼哨,马儿立刻朝着她奔来。
她翻身上马,亲昵的撸了几把鬃毛。
“公子怎么才出来啊!”华庭凑上来,咧嘴一笑,一连声的催她快走,“沈学长说会等你商量饭堂的事,崔大小姐快把湛公子烦死了,他说你再不回去他就要为了文人风骨上吊,崔大小姐的丫鬟阿柔要裁春衣,让你自己买块料子带回去,能不能也算我一个?哦,还有观云阁新出了点心,赶得及回去还能买到热乎的呐!”
郁气一扫而空,谢黛宁冲着华庭脑袋假意伸手一拍:“知道啦!啰嗦!先去给母亲扫墓。”
作者有话说:
谢黛宁:怼天怼地怼谢家上下!
沈屹:今天我休息,勿扰!
湛明:上吊ing
崔瑗:写完作文再死!
作者:感谢大家支持哈哈哈哈哈,扑街作者看见评论催更仿佛打了鸡血,苍蝇搓手jpg,那个大家喜欢6点还是9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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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这个爹也是用心良苦苦苦苦了】
【近些年来很少看宫斗宅斗的文了,这些困于高墙内的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斗来斗去争夺那一点点利益,嫁一个好夫君算是谋一个好出路,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争斗。岱宁出来了,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虽然要复仇,但已经不屑于内宅斗争,两个妹妹和那些谢家人会觉得她有男人一般的风采,其实也不过是女主终于能够摆脱后宅女子的那些枷锁,有知交好友,有事业,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我觉得岱宁应该不仅仅会复仇,之后应该还会在朝堂上大展风采。】
【看来今天也是21.00】
【打卡】
-完-
第22章
◎然后劳心劳力◎
##22 奈
清明时节天气变化极快,回到书院已是申时,本来晴好的天气此时氤氲欲雨,听门役说沈屹等人在后山,谢黛宁和华庭连忙抄了几把伞赶去,刚看见几个熟悉身影,将落的日光从浓云中透出一线,瞬间洒满了整个山间,林木蓊郁葱葱,岚气浮冉。
沈屹端坐在草亭一侧,身上白衣如雾,几乎和山岚融为一体,乌发垂肩,整个人如水墨画一般,瞧着淡极雅极,却又美的惊心动魄。不过景中人并不知道自己已如惊鸿一瞥,直入人心,他一手捧纸,一手执笔,正凝眉思索着,周遭万事万物都扰不到他。
另一侧是湛明和崔瑗,湛明素来温文儒雅,本也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可偏让崔瑗弄的手足无措,他半倾着身子低语相劝,崔瑗则托着腮仰头相望,面庞上满是狡黠的笑容,不论对方说什么,她只是不时摇摇头。
不必走近,也知道崔瑗肯定在说:“我就不!我偏不!我不!”
停下了步子看了片刻,谢黛宁轻声道:“我现在到能明白几分,父亲为何如此眷恋云岚,住在这里赏花品茗,晴耕雨读,若再有二三知交好友,日子岂不是如神仙一般?”
华庭虽说不出好词儿形容眼前美景,却也由衷觉得这样甚好,想了想,他忽然问道:“公子既然如此喜爱这里,那咱们的计划……”
“两码事。”谢黛宁立刻答道,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以后专注查书院的掌院们吧,他们手握权柄,若谋私利,也比旁人方便,管事学子们只是听令办事,出了事也只是替罪罢了。”
到了草亭近前,只听湛明温声劝道:“……山长评判文章一向是不拘泥于格式,再加上这次报名之人肯定不会太多,小故事我都讲给你听了,只要写出自己真实见解,未必就不能入山长的眼呀!崔姑娘还是该自己试一试。”
“那我试了之后,山长万一不肯要我,还能再考吗?”
“这……”湛明挠了挠头,这他怎么敢保证。
“所以嘛,还是得湛公子帮我才行,只此一次,只要我入了崎山堂,以后再不会麻烦你,行不行?”
湛明为难的满头薄汗,瞥见谢黛宁赶忙喊道:“谢师弟你可回来了,快过来!”他把人拉到边上,“你快来帮我劝劝崔姑娘,不是我小气,给人代笔作文,被书院知道了可是要除名的!”
“知道的就是咱们几个,你怕什么?我看谁敢说?”崔瑗白了他一眼,欢欢喜喜的拉谢黛宁坐下,柔声问道,“今日如何,可都顺利?”
谢黛宁点了点头,说都好。
阮清忆葬的位置虽偏,但是坟茔周围打扫的还算干净,可见平日有人料理,只是她的坟孤零零一座,旁边并没有给谢暄准备墓穴,谢老夫人还是没有放弃为谢暄续弦的想法。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问道:“你这么想去崎山堂?我告诉你,这边可不比女学,真的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你受得住?”
崔瑗笑道:“骗谁呀!湛公子都告诉我了,山长不同于那些只知考试的老学究,专教什么八股文章。除了四书五经,他讲书可有意思了,五月湖州首府有诗会,若是做了他的入室弟子,说不定还能跟着去呢!到时候一不小心,就名扬一半天下了!”这对顶级闺秀的诱惑力太大了,就算谢黛宁不去,她也必得一试!
谢黛宁白了她一眼,暗暗咬牙,但说心里话,她这两天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