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的心上人没再退缩。
那双如蝶翼般卷翘的浓睫轻轻颤动,姿态娇美柔顺。
箫平笙笑声发闷,在寂静的夜色中泄露出他失控的喜态。
那只修长的大手顺着清美的面颊,滑到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上,轻轻揉了揉。
“阿玖……”
酥麻蔓延了半个身子,江幸玖抬手抚开他,声音细软如猫咛。
“别闹了,快回去吧。”
箫平笙怎么肯?他刚刚尝到心上人的甜头。
他发现自己的贪念开始作祟,他想要更多,更近。
于是,他下意识握住那只素手,力道不重却不容推拒,将其紧紧包在掌心。
第46章
这世上唯有萧平笙,能全力以赴去做到
江幸玖自幼爱博览群书,不论是正籍野史,还是图志话本子,她都读过不少。
故而,她对「男子」这一类人群,有些似是而非的了解。
大多数有关男女之事的言论,对于男子,总是脱离不了一些歧义词。
例如什么:以貌取人,贪图美色,贪得无厌,喜新厌旧,得寸进尺……
素手被男人握在掌中时,江幸玖控制不住混沌的脑子胡思乱想,总算想到了一个贴切的词。
她怔怔眨眼,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要得寸进尺啊……”
此言一落,她自己先脸色涨红了,连忙要抽出手。
然而她的力道哪能跟个大男儿相抗衡呢?对面的人轻而易举就桎梏住她。
箫平笙甚至还眉眼带笑,清声念了句,“你就当做,我是得寸进尺吧。”
他其实,还想更得寸进尺的,只是不能太鲁莽,以免吓着她,适得其反。
眼下,还是说些软话哄一哄她,才能起到更佳的效果。
“阿玖,你已经接纳我了,是不是?”
——这还用问?不接纳你,还能去见你?还能容忍你如此肆意妄为吗?
江幸玖心里腹诽着,却没回应他。
箫平笙也不气馁,继续低声道,“我明白的,你放心,等不了多久,我就会到江府提亲。”
说到提亲,江幸玖眼睑掀起,低声细语提醒他。
“我母亲很中意朔王,祖父和父亲亦觉得与朔王府联姻,于我是最好……”
“说什么傻话?”箫平笙轻轻打断她,眉心微耸带着几分轻责,抬手揉了揉她发顶,语声温沉,“这世间于你来说最好的郎君,是自始至终只恋慕你一人,只疼爱你一人的箫平笙。”
突如其来的承诺,听起来虽然似是而非,却已经足够震撼江幸玖。
她樱唇微张,月眸怔怔望着他,忘了做任何反应。
小姑娘这副姿态乖软可爱极了,箫平笙眉眼溢笑,搁在她发顶的手下移,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柔声哄道。
“旁人可以不知道,但阿玖自己的心,一定要明白这件事。”
“你想要的,我都懂。”他说着,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轻缓而沉重,“这世上唯我箫平笙,能全力以赴去做到。”
江幸玖从未体会过话本子中,被情话打动的姑娘们,所谓的「为之动容,喜不自禁」是怎样的情绪。
但这一刻,她深刻感受到,面前丰神俊朗的郎君,一字一语重若千金的诺言,令她听之心尖融化通体温暖,暖意流淌来势汹汹,她甚至控制不住仪态与情绪。
她竟然,想抱箫平笙,想听他再说一遍。
这大概,就是「喜不自禁」,大概,她果真被他打动了吧。
江幸玖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喜上眉梢,掩饰般故作从容的问他。
“箫三哥……你这些话,该不会,是从话本子里默下来的吧?”
箫平笙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上人,此刻眉眼间的喜悦与满足。
她是爱听的,他的肺腑之言。
他浅笑摇头,重新握住她的手,低轻柔语,“阿玖看的话本子比我多,是哪本书上的?我不知晓。”
江幸玖抿唇轻笑,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箫平笙爱极了她这副流连爱慕的神情,一时也静静盯着她,看的细致,没再开口。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一个有心为之,一个装作不曾发现。
直到箫平笙缓缓与她十指交握,窗外黑暗的天色突然亮了一瞬,紧接着「噼啦」一声。
江幸玖惊得收回思绪,伸手去推他,小声催促,“快走吧,要下雨了。”
箫平笙紧了紧交握的手,遗憾的叹息一声。
“是该走了,下了雨夜里寒凉,你将窗子锁好,夜里莫要踢被子,你的丫鬟醒不来,照顾不好你的。”
江幸玖失笑,心里嘀咕着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嘴上轻嗔道。
“日后我会与她们交代的,你别再让箫胡给她们用药了。”
箫平笙不置可否,“好。不过,在我们定亲之前,还是谨慎为好,即便是身边之人,也不能大意。”
这时天际又被一声雷鸣划破。
江幸玖连忙抽出手,“快走吧,快走。”
箫平笙依言退到窗外,临走前低低道了句,“大楚使臣离开帝都前,你莫要乱走动,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这晚,江幸玖伴着窗外婆娑的雨声入眠,一夜好梦。
翌日,如旧睡到日上三竿。
清夏正伺候她用膳,就见明春一溜小跑奔进了屋,那副神秘激动的神态,一看便是又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了八卦。
江幸玖习以为常,慢吞吞喝了口粥。
“姑娘,听闻昨日傍晚,宫门落钥前,善慧县主母女入宫觐见太后了。早朝之后,宫里往秦家下了圣旨,您猜怎么着?”
江幸玖樱唇翘了翘,月眸里光泽微漾,看着她没吭声。
明春抚掌叹息,语气里难掩惋惜,“竟然不是让她去和亲,圣上下旨,将她赐给珣王为侧妃了。还是珣王自己在殿前求的旨。”
清夏闻言一脸百思不得其解,惊疑道,“怎么是珣王?”
明春耸了耸肩,同样一脸想不通。
清夏茫然,再看向自家姑娘,“众目睽睽之下,明明跟大楚三皇子有了肌肤之亲,珣王可真大度的呀!”
江幸玖月眸笑弯,咽下口中的吃食,轻柔应和。
“是呀,可真大度呀——”
且不论之前,现今,秦家是不得不与珣王绑在一起了。
刚刚用完膳,箫莲箬便带着屏禾来了。
海棠树下摆了两把躺椅,两人一左一右躺着,轻轻摇晃悠闲的看话本子。
箫莲箬,“秦明珠若想逃过联姻,其实很简单,嫁人就好了呀,她倒是不算笨。”
江幸玖浅浅勾唇,“眼下敢娶她,且肯娶她的人在这大召国帝都城内,屈指可数。太后如此看中她,想必也在想法子替她摆脱大楚三皇子,唯一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让她嫁于珣王。”
“秦明珠明知太后的想法,却不入宫,而是到江府来与我对峙,原本是想拿萧三哥与我的事威胁我一把,若是此事捅到长公主面前,无论有没有证据,都会引来麻烦。”
“她笃定定安寺落水一事,是箫三哥设计她,她想威胁我,说不定箫三哥会投鼠忌器,替她解决大楚三皇子。”
箫莲箬蹙着眉'啧'了一声,“这个女人,真够恶心人的。而且,脑子是真的不太好。”
她说着,转头看向江幸玖,疑惑道,“既然如此,她应该是不想嫁给珣王才对啊,怎么最后又成了珣王的侧妃?”
江幸玖垂目一笑,浓睫遮住眸底暗芒。
“若是不想去联姻,除却嫁人,还有一条路。”
箫莲箬来了兴致,合上书,凤眸亮晶晶望着她,“什么路?”
“让大楚三皇子主动拒绝此事。”
第47章
无事可做,又不出门,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孤芳自赏?
江幸玖说着,月眸笑弯。
“事实上挺简单的,只要她舍得下面子舍得下声明,大不了就落得个再也嫁不出去的下场。”
箫莲箬'啧啧'摇头,“太后让她嫁给珣王,你让她再也嫁不出去,另一条路是做大楚三皇子妃,任是谁都会选第一条路好吧——”
江幸玖不以为然,轻轻摇头。
“若是我,宁肯再也嫁不出去。侧妃终究是妾,嫁给珣王为妾,日后面对的是夫君的众多妻妾,生下的儿女为庶出。”
说到这里,江幸玖叹了口气,转头问箫莲箬,“你不觉得这样,其实没有比做大楚三皇子妃要好的多?好歹,那还是个正妃之位。”
她觉得自己挺良善的,那日是很真诚地建议秦明珠,只不过她不愿采纳罢了。
这足以证明,她与秦家的野心,迫使她不得不选了最坏的抉择。
箫莲箬听罢,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忍不住叹息道。
“只是可惜了,她原本可以做珣王正妃,眼下坏了名声,只能做侧妃了。”
江幸玖合上书,月眸微眯看向雨后清朗的天色,喃喃细语。
“可惜吗?若是珣王能做新帝,此举看起来可就明智多了。”
箫莲箬蹙眉,满脸不认同的压低声,“珣王骄奢跋扈,贪图美色,传闻床笫之事男女不忌!他做新帝?大召想亡国了吧?”
江幸玖失笑出声,笑到一半,骤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坐起身,怔怔盯着箫莲箬。
这副严阵以待震惊失色的神情,盯的箫莲箬浑身发毛,她下意识跟着坐起身,忐忑询问。
“阿玖……怎么了?”
江幸玖黛眉轻锁,月眸里盈泽清冽。
——连箫莲箬都知道,珣王不是个帝王料,秦家又怎会不知?
——难道,他们之前效忠的,另有其人?
——是厉王,还是乔贵妃和五皇子?
入秋的帝都,进入雨季,接连几日的雨水淋漓不尽。
江昀杰熬到休沐,睡到正午起身,晃悠到将军府去找萧平笙蹭午膳。
一场秋雨一场寒,榭亭苑的八角廊檐下淅淅沥沥坠着水珠帘,院子里景致如被雨雾洗净,入目清澈怡人。
凉亭角落里置了火盆,里头红彤彤的碳火煨了板栗,江昀杰蹲在围栏上,手里拿了把小铁锹,正将滚烫的板栗一一翻出来。
“听闻马二郎的腿即便是将养好,日后也是个瘸子了,马尚书就这一个嫡子,气的那老头子近日邪性坏了,起早贪黑折磨我们,我这日子过的惨兮兮哟——”
他说着,摇头晃脑叹了口气,回头去看箫平笙。
今日的大召战神,穿了身烟青色刻银丝竹节纹圆襟袍,玉冠束发,腰背笔挺坐在石桌前,端着青瓷酒盏浅抿一口,冷峻的眉眼清漠无波,整个人瞧着如松如竹,通身是一番锦绣世家矜贵公子的清姿卓然之气。
江昀杰盯着他瞧了两眼,轻「嘶」一声,端起盛满滚烫板栗的碟子,起身走到桌边落座,语声迟疑。
“你今日有事?一会儿要出门?”
箫平笙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瑞凤眸清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语声平和。
“无事……”
江昀杰摸着下巴轻挑眉梢,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慢吞吞开口。
“无事可做,又不出门,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难不成……孤芳自赏?”
箫平笙默了默,淡着脸提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徐徐道。
“即便在府中,偶尔也有登门造访之人,不过是新做了身儿衣裳,值得你如此挖苦?”
江昀杰嗤笑一声,端起酒盏与他碰了碰杯。
“即便是有登门造访之人,也都是同僚儿郎,你何时起如此给这些人面子了?不知晓的,还以为你要接见的是世家闺秀呢。”
箫平笙面无波澜,“我心中只有阿玖,莫开此类玩笑,小不为例。”
“哎哟哟——”一口桃花酿,江昀杰生生品出了青梅酒的酸味,“这话日后你当着阿玖的面说去,可别拿来寒碜人了。”
箫平笙唇角掀了掀,又听他低声问道,“我那日听莲箬说的,马二郎这趟在边关伤成这样,军功还被五皇子抢了,你与我交个底,里头有几分是你的手笔?”
箫平笙眼波清冷,捏了枚板栗慢吞吞剥起来。
“战场之上,死伤素来听天由命,他自己身手不到家,硬要逞能,与我有何关系?”
江昀杰轻嗤一声,“少来!当年苏亭沅与阿玖有婚约,那场口舌之争我便觉得你这厮多少有几分刻意。上回你重伤难愈,却任由与秦家闹得撕破了脸,不也是顺水推舟撇了自己的婚约?”
“那时外头虽传的险,连我都以为你必死无疑。但后来我可是听箫胡说,你的人早已日夜兼程去请你师父。”
“你这厮心肠太深,有前科,我十分怀疑这次马二郎断了腿,就是你丫又在整治人!”
箫平笙眸底笑意一闪而过,神情悠然反问他,“没有证据,别乱诬蔑人,我与他无冤无仇,何故要害他?”
江昀杰失笑,阴阳怪气道,“无冤无仇?我偏就不信,你分明就记恨马家惦记我妹妹,是与不是?”
他想了这些日,多多少少想明白了。
箫平笙这厮,就是瞧不得任何人沾他家阿玖,譬如苏亭沅,秦明珠,马二郎,没有一个好下场。
他这么想着,看身边这人笑而不语冷峻清漠的姿态,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突然又想起来件事,你可是早就算到了?”
“说来听听。”箫平笙修眉微挑,掂起酒盏勾了勾唇。
“众所周知,苏丞相是珣王的舅舅,前些年就有传闻,说苏家女迟早要嫁入皇室,秦明珠被赐给珣王做侧妃,你这是要把秦家和苏家死死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