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丫鬟是前妻——秋雁门
时间:2022-04-03 07:24:49

  彩霞眼见这回是来真的了,大急下难免失态,“那……那嬷嬷要……要提谁?”
  张嬷嬷冷笑道:“在咱们府里办事,最重要的是安守本分,不要自以为是。提谁不提谁,也不是我们下人做得了主的,你们也别妄图揣摩太太姑娘的心思,只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小丫鬟们都垂着头听训,一面又悄悄打量四周,心想不是彩霞,那八成就是小红或者兰香了。
  沉默了一瞬,张嬷嬷站起身,道:“行了,我没有旁的事儿,你们若没事儿,就各去干活去吧。”
  说完,她竟径直朝娢嫣走了过来!
  张嬷嬷那满是褶皱、严肃不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友好,“春花,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到三姑娘那边去吧。”
  话音一落,众人尽是瞠目结舌,小珍更是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嘀咕道:“真……真的被雷劈了?”
  “你说什么?”张嬷嬷侧目瞧了过来,小珍吓了一跳,赶紧掩住口,摇头道:“没……没什么。”
  而娢嫣此刻的震撼绝对不少于任何一个人,她将自己的记忆搜寻了一遍,也想不出她与三姑娘有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就提她了呢?
  如果她去了三姑娘跟前,岂不是真的要随她嫁到京城去?
  想到这里,娢嫣只觉心口一紧,如果到了京城,岂不是就能见到父母,还有……霍凌云了么?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与霍凌云相认,可是她们会相信自己么?自己现在的样子,现在的身份,该叫他如何接受?
  总之娢嫣根本没做好这样的准备。
  张嬷嬷见她呆若木鸡,只当她是高兴得傻了,忍不住笑道:“愣什么呢?以后到了园子里,可要警醒着点,别这么粗手粗脚的了,咱们三姑娘是冰雪一样的人,伺候她自然也要处处注意。以后粗活就吩咐这里的小丫头们来做,不听话你只管说她们就是,月银也从一两长到二两。”
  娢嫣完全不关心什么管束小丫头,月银的事儿,此时脑袋还是乱哄哄的,张嬷嬷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给太太谢恩去?”
  娢嫣回过神,只好道:“是,知道了嬷嬷。”
  张嬷嬷吩咐小丫头简单为她收拾了东西,领着她往园子里去了。
 
 
第8章 
  张嬷嬷领着娢嫣,七拐八拐,穿过玉林花厅,曲水流觞,方来到了三姑娘的住所。
  王云汐为人风雅,庭院也与别处不同。围墙都是实木雕空,俱是名家书画,底下垂着精雕挂落。东首是一个月亮门,园中种满绿竹,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内园,四处纱帘垂地,凤尾森森,华美异常。
  张嬷嬷进了园子,立时大气也不敢出,走到门口,早有两个小丫头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又打了帘子出来,道:“姑娘吩咐,叫春花进去。”
  张嬷嬷转头对娢嫣道:“进去吧。”
  娢嫣点了点头,跟着小丫头进了屋。只见屋内糊着霞影纱窗,王云汐穿着一件月白色云纹绣浮云水墨薄纱裙,头上绾着一只玉簪,靠在青色的竹雕美人榻上休息。
  “过来了?”王云汐抬起头,笑盈盈地冲娢嫣招手,道:“快到我跟前来。”
  印象中的这位三姑娘一直是清清冷冷的,想不到突然如此热情,娢嫣到真是受宠若惊了。她走到王云汐身旁,道:“见过三姑娘。”
  经过这一个月的培养,娢嫣还是慢慢熟悉了丫鬟的生活。
  王云汐笑道:“你不必这样拘谨,到了我这里,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说罢,又叫一个穿青色偏襟褙子,撒花洋裙的丫头到跟前,道:“带春花和大伙认识下。”
  那丫鬟拉住娢嫣的手,道:“我是丝竹。”
  又指着一个眉眼清秀,老实端庄的丫头道:“这是柔菊。”
  一个鹅蛋脸,灵气乖巧的丫头道:“这是晧雪。”
  娢嫣心知这便是王云汐房里的三个大丫鬟了,果然鸟随鸾凤飞腾远,到底和彩霞、翠儿之流不同。
  娢嫣不卑不亢,含笑着一一招呼,到显大气。
  介绍过屋子里的大小丫头后,王云汐道:“以后你过来了,便也改个名字吧。我房里本来是从梅、兰、菊、竹的四个丫头,只是后来先去了若梅,补上了晧雪,如今又去了芷兰,再从这几个字到不好听了,不如你就叫凝霜吧。”
  相比春花而言,娢嫣对这个名字可满意多了,忙点头道:“知道了姑娘。”
  随后丝竹便带着娢嫣安排住处,王云汐自是住在里间,明间是算是书房+客厅,左次间住着丝竹和柔菊,稍间另有两张床,晧雪和她便住在这里。
  王云汐另外又赏了她两套半新的绸缎衣裳,两根朱钗,一对耳坠,娢嫣便换上了。她本来心思灵巧,如今终于有了道具,对着铜镜细致打版一番,较之从前又别添了一番惊艳。
  丝竹瞧了瞧,笑道:“春花,啊不对,凝霜,上个月我还在落韶园瞧见你,怎么觉得今儿不一样了?”
  娢嫣道:“哦?怎么不一样了?”
  丝竹道:“说不上来,只觉得你漂亮了不少,可是瘦了?好像也白了些。”
  娢嫣道:“许是瘦了些吧,不过多半还是姑娘赏的衣裳的缘故。”
  丝竹笑道:“说的也是,就是咱们姑娘扔了的东西,都比外头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晚上时候,丝竹柔菊等先服侍了王云汐用饭,娢嫣、晧雪等人就在外头次间吃。因娢嫣新来,许多服侍的事情并不用她做,日子过得倒还清闲。
  王云汐待人随和,又没有什么架子,可底下的丫头却都恭恭敬敬的,严守规矩,没有一点僭越之处。
  又过了几日,这日傍晚,用过饭后,娢嫣为云汐捧漱盅,云汐净了口,笑道:“忙了一天了,你也坐着歇歇吧。”
  其实娢嫣这一日并没做什么,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云汐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我瞧你进来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实在早就该进来了。”
  娢嫣此刻满腹狐疑,自问这七八年来,王云汐几乎从来没关注过这个叫“春花”的丫头,怎么突然就提了她,还对她如此关心呢?
  云汐又瞧了瞧她的头发,道:“你这个发髻梳得到好,只是要配个白玉的簪子才合适。柔菊——”
  她喊了一声,柔菊走上前,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云汐道:“去将我那个螺钿的四层首饰盒拿来。”
  柔菊点头应是,没一会儿将东西递过,云汐道:“这里装的都是白玉的发簪、耳视饰,另有玉佩手镯裙环等,你瞧瞧喜欢哪一个,就自己挑吧。”
  娢嫣甚觉惊讶,忙道:“姑娘快别这样,这几日已赏了奴婢不少东西了,哪里还受得起?”
  这几日她也学会了一些事情,初来乍到,锋芒太露,将来恐怕要招人嫉妒。
  云汐执拗地打开首饰盒,埋怨地白了她一眼,道:“我心里喜欢你,就拿你当妹妹一样看待,哪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要真是这般,往后你跟着我,受不起的可还多着呢!”
  云汐说完,自己从里边拿出一个莲花形缀红宝石的玉簪,瞧着往娢嫣的头上插、
  娢嫣有些发懵,又不好推却,只好任由她戴上了。云汐接着道:“那日在花厅的午宴上,小珍碰坏了我的裙子,那丫头虽然手脚笨,人却不坏,娘要罚她,我着实不忍心,亏得你及时相救,不然那丫头可就惨了。”
  其实王云汐要真想救小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哪里用得着她呢?可娢嫣这会儿也没细想,忍不住道:“是呀,不过是扯碎了一条裙子,太太当日竟要打她二十板子,那还不皮开肉绽了?命保不保得住且不好说,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柔菊在旁听见,心中猛地一颤,这丫头是疯了么?竟然当姑娘的面说起了太太的不是来?
  她忍不住瞧了瞧云汐的脸色,可云汐却丝毫没有动怒,只是道:“可不是?可你也别怪太太,她要管诺大一个家业,自然要树些威严,否则难免下人仗着脸面情谊,得寸进尺,便反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其实太太也并没想真的罚她,否则也不会你一求情,就轻易地饶了她。”
  她说完,娢嫣对林夫人的一丝怨怼便也淡了,点头道:“说的到是,若一味放纵下人,也不是办法。”
  她提起小珍,娢嫣不觉又担心起来,不知她离开这几日,她如何了,有没有被彩霞欺负。正想着,云汐道:“这些天你可有去瞧小珍么?”
  娢嫣想这三姑娘真像能看透人心思似的,道:“还没倒出功夫去瞧呢。”
  云汐道:“你可记得,杂役房还有一个叫彩霞的丫头?”
  娢嫣不知云汐为何突然提起她,道:“记得,她怎么了?”
  云汐道:“前日里我瞧见她掐着腰在园子里骂小丫头,那嚣张的样子我很不喜欢。当初张嬷嬷还说要提她到我身边伺候呢,亏得我一口回了她,要了你来。”
  娢嫣不用瞧也知道彩霞那副样子,云汐又道:“那日里我见她在骂小珍,小珍那个拙口笨舌的,也不知道回嘴,只一味哭,我便骂了她两句,另外赏了小珍些银子,叫她有事便到园子里找我,料想以后彩霞不会欺负她了。”
  娢嫣听完,心里甚是感激,只觉这位三姑娘真是天大的好人,动容道:“正该这样,实在多谢姑娘了。”
  云汐笑道:“你到别跟我这么客气。你进来了,咱们就如同姐妹一样,我知道你挂念小珍,岂能不帮着你照看她?”
  娢嫣甚是感动,“凝霜只是一个下人,哪里配姑娘这么费心呢?”
  云汐笑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只当你是妹妹呢!”说完,神色一黯,又接着道:“你八岁时家里就遭了灾,没有父母兄弟,想想真是怪可怜的。以后你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好了,咱们同吃同穿,有我的便有你的。”
  娢嫣心中一动,眼眶有些发湿,不可否认,那一刻的她心里十分感动,感动的不是什么吃穿,而是因为前世的她只有两个哥哥,虽然高贵之极,可唯独缺少的就是这份姐妹之情。
  “小姐……”娢嫣有些哽咽,云汐拿帕子擦了擦她的眼角,笑道:“瞧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哭了,羞不羞?”
  娢嫣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只觉云汐那张绝色的脸庞柔和温暖,就仿佛与自己相识许久一般,照得她暖洋洋的,这样的女子,实在难以让人不生亲近之心。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王云汐依然对她照顾有加,而娢嫣则觉得她心地善良,生得又美,早已推心置腹,喜欢之极。心甘情愿地挖空心思为她打典衣裳钗裙。
  娢嫣本来对于穿衣打扮就极为在行,这一来,使得王云汐更加清丽高雅,光彩照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引来众人侧目。云汐也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到真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此事太过离奇,凭王云汐聪明绝顶,也想不到如今的春花,已经换了芯了。
  两个月后,王福善回至家中,吩咐林夫人打点一番,叫王云汐即刻启程进京。
  府里人大多都听闻了王云汐定亲之事,只听说是京城里一位达官贵人,却不知是谁。想必这次就是进京成亲了。一时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此番远嫁,自然要带走一众丫头、婆子、小厮,有的有心攀高,欢喜不已,有的因为背井离乡,日日以泪洗面。
  好在娢嫣本来就是个“外来人”,在泰州无亲无故,能跟着王云汐上京也不错。只是这一去,也许便会见到自己的父母,还有霍凌云,不知他们如今都已变成什么样子?还会认得自己么?
  如果她贸贸然的跟他们相认,他们又能相信自己么?就在这兴奋和忧愁之中,辗转反侧,几日不眠。
  直到临行前的一天,娢嫣准备去与小珍道别,可还没走出园子,就见小珍远远地哭哭啼啼地跑来,两眼已经哭成个泪人儿,“春花,你……你真的要走了?以后咱们就再也见不到啦!”
  娢嫣抚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我只是跟三姑娘上京去了,又不是去死,哪里就见不到了?”
  小珍哭道:“怎么不是?京城山高水远的,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去的?而你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不想让你走,可又不能挡着你的好去处,你跟了三姑娘走,总比还留在这里强……”
  娢嫣到也有些舍不得她,两人握着手,走到后园假山的一处亭子边上坐下,娢嫣道:“你放心,三姑娘总归要回家省亲的,到时候我跟着她回来,不就能瞧你了?再说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王府,将来得一个乘龙快婿,指不定也到京城里做个京官呢!”
  小珍白了她一眼的,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反过来胡说八道。你这个人啊,这么多年一直毛手毛脚,丢三落四,我真怕你到了王爷府会出什么事儿……”说到这儿,突然又转口道:“不过我也是瞎操心!这几日我瞧你变了不少,何况三姑娘还这么疼你,哪用得着我替你烦?”
  娢嫣笑道:“就是嘛,到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被彩霞那群人欺负了。”
  小珍道:“我只不去惹她们就是了。何况自从你顶了彩霞的位置,她便没从前那般嚣张了。如今都是杂役房的人,谁还比谁高贵些?”
  娢嫣知道张嬷嬷得了王云汐的吩咐,以后也不会再纵着彩霞了,颇觉心安。小珍又道:“只盼你到京城了不会过得不习惯,那里也没有咱们泰州的桂花糕和香葱饼,你若是想吃了,就托人带个信儿给我,我想法子捎给你,若缺了什么,也一定要告诉我……”
  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京城什么东西没有,还需要千里迢迢从泰州捎去么?可娢嫣听着,却是鼻尖一酸,她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常寄书信给你的。”
  她说完,猛地想到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些银子,放到小珍手里,“这些银子你拿着吧,别只惦记着你弟弟,也给自己买些吃的喝的。”
  小珍连忙退却道:“这可不行,你的银子还是留着吧,将来若有个事儿,心里也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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