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别抛弃他……别走好不好？
只可惜烟烟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周围熙熙攘攘路过的人群，没有一个是与她相似的。
天命是什么，天道又如何？
高高在上的天命大人，生平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感受到了害怕，他怕她不要他了，怕她再也不肯见他了。
他恍然想起来，此刻的烟烟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倘若遇到危险。
谢怀衣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指尖轻颤着，用力握紧了手指，他想到了她那些不得善终的每一世，每一世都薄命早夭……
于是，那眉心血线变得越来越深，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抬头，刹那间风云骤变。
屋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开始聚起了雷云。
二人躲在小客栈内倒是十分安稳。
燕行眼神微妙的盯着烟烟，黑眸中露出些许疑惑神色，“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离开谢怀衣？”
他也不笨，从这女人第一次用魇玉联系他时就感应到了，只不过碍于那位剑修的强悍，所以才一直躲着没出来。
不过他也能瞧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是想借他的手，离开谢怀衣的。
烟烟正想找个理由糊弄一下过去。
就瞧见对面那人眉目一冷，脸色微变，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将人拉到了身旁，“你先别说话，我感应到外面有股不同寻常的威压覆盖过来了。”
他把烟烟塞进了柜子里，然后自己也躲进去了，二人四目相对的，烟烟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不大对劲，“我们……就这么硬躲着吗？你也不施道结界防护一下？”
那人还嫌弃位置小了，把她往旁边挤了挤，语气理所当然的，“你懂什么？修士之间都能够互相感应灵力波动，我一施法他就能察觉到，所以这个时候伪装成普通人才是最安全的。”
原来是这样，烟烟确实不知道这些。
不过她总感觉，两个人躲在柜子里这行为，莫名看上去有点憨，这人真有当魔尊的潜质吗？怕不是个水货？
直到灵域内渐渐消停，燕行才带着人出了客栈，烟烟原本不想那么快离开这里的，不过身旁这人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谢怀衣很快就会追过来的可能性，所以想让她跟着他一起回魔域。
那人十分认真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走吧，虽然我把你给忘了，但你放心，我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魔，在魔域，有我罩着，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烟烟低头思索这他说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人见她一副犹豫的模样，又继续说道，“而且，我们魔域内可比修真界有趣多了，若是闲的无趣了，还可以使唤那群妖魔鬼怪们给你表演一些有趣的杂技。”
说到这个，烟烟似乎来了点兴致，“什么杂技？你们魔王们都这么会享受生活的吗？还会表演杂技？”
燕行点头，那语气中还带了丝傲然，显然自信满满，“那当然，你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技术吗？他们可以表演断头术、手脚互换术……还能表演倒立吃手指头，你想不想看看？”
烟烟：“……”
说实话，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这种有趣的表演。
燕行最后还是带着烟烟一起离开了。
魔域与灵域只有一城之隔，来往不过半日时辰。
因为位置关系，四周气候常年冰冷阴寒，且昼短夜长，魔域内的魑魅魍魉白日里很少出来活动，大部分都是夜间出行。
两人抵达魔域时，天色正渐渐的晚了，魔域内的百鬼们开始到处乱飘，灯笼也缓缓浮在半空中，魔域内的街道和修真界的坊市并无多大区别，兴许还更热闹一些。
这些深渊居民们就如同普通老百姓一样，虽然模样大多都长的不太好看，而且走起路来飘忽不定的，但干起活来还是很麻溜的。
两人一路往前，最后燕行拉着烟烟去了一间魔域的客栈，此时客栈内没什么客人，店小二殷勤的来招呼客人。
燕行十分豪爽的点了一堆灵食饭菜，两人吃完，他一伸手摸向腰间的储物袋，表情顿时僵硬了一下。
缓了半天，他才抬头瞅着身旁的烟烟，那意思传递的很明显，“你……有灵石吗？”
烟烟摇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是你拉着我进来吃饭的吗？” 还说你们魔域的饭菜非同一般，和修真界的那是天差地别，她尝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嘛？
燕行脸色不太自然，扫了一眼远处的黑脸小鬼王，轻咳了几声，“这个……你会刷盘子吗？”
刷…盘子？烟烟摇头，这个明显不太会。
那人又问，“那你会做饭吗？”
烟烟眨了下眼睛，双手递到他面前，纤细柔软的，“你看这双手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呃，这倒也是啊……
燕行又轻咳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你会站在门口吆喝客人进门吃饭吗？”
烟烟已经不想搭理他了，这都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从他眼神里，她好像看出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燕行也觉得有点丢脸，出来的太过匆忙，灵石没带够，他请姘头吃饭居然没有钱，感觉好丢人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赊账，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堂堂的魇魔，一宗魔王，连吃个饭都得赊账，那传出去……岂不是笑死其他魔了吗？
魔王大人一脸严肃。
他慢慢地、慢慢地摸到烟烟的手掌，然后一把抓住，下意识捏了捏，还挺软的，接着就朝门外跑。
烟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客栈后头的黑脸小鬼王怒火冲天的咆哮声，“……这该死的混账玩意儿，敢吃霸王餐，我老鬼头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
她抬头瞅着人，“你没钱还来吃霸王餐？”
对方脸庞有些微红，不自在的别过脸，“呃，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魔域就这风俗，吃饭不给钱才是正常的。”
第79章 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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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夜城里果然十分热闹, 漫天灯火亮如如白昼，大街小巷里挤满了来往的妖魔鬼怪们。
烟烟被人拽着到处乱跑，因此非常幸运的看到了一场老鬼头表演倒立吃手指头的戏码……
嗯, 果然非同凡响, 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烟烟捂着脸表示十分无语。
也是凑巧, 今夜西城那边有位老魔王替女儿招亲，在街道路口布置了一座极为牢固的比武擂台，吸引了不少年轻俊秀的男魔们前去凑热闹。
燕行也带着烟烟一起去看了，招亲擂台约莫一丈高, 果然十分坚固, 擂台周围用红布绸束着，透着股儿不言而喻的喜气。
看魔王们打架确实是挺有趣的, 五花八门的手段，还有一些从未听闻过的、乱七八糟的魔族生物，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这四周人群确实太过拥挤了, 烟烟走着走着就散了, 她一转身，被个男魔推了一把，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扶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摔倒在地上，烟烟细微松了一口气，正要朝着来人道谢……
一抬头，看清对面那人是谁，脸色瞬间变了变，这人怎么来的这样快的？
谢怀衣嘴唇动了动, 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 “烟烟……”
烟烟扫了他一眼, 也懒得搭理，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
嘈杂之中，后方的燕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烟烟早就不见踪影了？
他来回瞅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明明刚才还在身边的？”
燕行四处张望着，冷不防感应到身后的剑修威压，脸色微变……不好，那位剑修姘头好像追过来了。
……
四周妖魔鬼怪太多了，烟烟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女子，很容易被挤的分不清方向。
她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就被身后那人追上了，谢怀衣慌慌张张的捉住她的手，从后头用力抱住，恨不得将人完完全全塞进身体里。
“这位大人，可以麻烦你松手吗？”
烟烟心里还有气，微垂着眸，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如他往常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样。
“对不起，我错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嗓音微哑，像含了沙砾那般粗哑难听，还有些紧张，生怕他一松手，眼前这人又消失不见了。
“别离开我好不好，烟烟？”
她低头看着横在腰身上的手掌，细眉皱了皱，她不太喜欢这种窒息缠人的姿态。
偏偏这人的力道还在逐渐收紧，白皙的手背上迅速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脉络痕迹，显露出一种莫名的精致脆弱感。
烟烟心里冷哼一声，这会儿知道错了吗，可是那有怎么样，她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她偏了偏头，后头微凉的发丝滑落到她的侧颈的肌肤上，略带些凉意。
“所以，大人现在不装了吗？”
这样舍不得她的，肯定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天道大人。
其实，她从很早就感觉出来了，这人有些不对劲，就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紧紧贴着她的身体稍微僵硬了一瞬，紧接着低声问了句，“你…都知道了？” 没错，他的记忆确实早就恢复了。
说到这个事情就让她来气，烟烟一根一根的掰开这人的手指，然后转过身来，眸光认真的望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
烟烟一看他犹豫的神情，心中又开始来气了，她也懒得听他解释了，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转身就要往前走。
谢怀衣的脸色瞬间变了，万分紧张的抓紧她的手，将人拥进怀里，死活不肯松手。
“对不起，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别走好不好……那天你让我做完饭后记忆就恢复了，彻底觉醒了，什么都记得，全部都记起来了……”
他用力搂着她的身体，嘴唇贴着她耳侧，低声哄着人，“你别走，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别…生气？
烟烟挣开他的怀抱，微微抬眸，声音也不再想以前那般轻柔，而带了一丝气愤，“所以大人早就恢复了记忆是吗？”
她转过身，那张白皙莹润的面庞上好似覆了一层冷意，“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大人是觉得耍着我很好玩吗？看我为了唤醒你的记忆做出的那些事情觉得很可笑是吗？”
谢怀衣有些着急，他知道烟烟是真的被他气着了，赶紧轻声解释着，“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她打断了他说的话，“可你分明就是那样做的。”
烟烟才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的，她微别过脸，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了，“大人就没有想过吗？你突然消失不见，我是会难过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是你先让我走的……”
“现在如你所愿了，我已经走了，走的远远的，可你为什么又要来打扰我？”
烟烟转过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难道这世间的一切都必须围着你一个人转的吗？你想要的时候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丢弃？”
“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大人，受万人瞩目敬仰的仙人，而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女子，凡人算的了什么？在大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驱赶的对象罢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份喜欢我不要便罢了，大人的厚爱我无福消受，从今往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她用力推了人一把，一气之下又从头上解下那根青色的发带，扔向对方的胸口，语气重重的，“还有这个，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还给你……”
她说完转身便走，被风吹乱的鬓发在空中划过一道秀美的弧度，耳边的坠子也不断摇晃着，在灯火映衬着面容愈发清媚明艳。
兴许是真被气到了，烟烟一时间觉得有些头晕，有些站立不稳。
“烟烟……”
身后的谢怀衣是下意识的追了过去，他这下是真的慌了，从没想过烟烟会这样生气的，她甚至想着和他一刀两断，这怎么可以？
“别碰我……”
烟烟被人搂住了，有些无力的倚靠着对方的胸膛，她长发未束，松松散散的缠绕在肩上，还有几缕滑落到了他的腕上。
谢怀衣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一手稳稳的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将人搂进怀里，“对不起，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
说话间似有一股玄妙轻柔的力量涌进她的身体。
烟烟原本还是头晕的，不过随着这股力量在体内蔓延开来，思绪也逐渐清明了不少，她反手又将人推开。
“谁让你碰我的，负心汉……”
谢怀衣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将人死死按在胸口处，胸膛起伏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好，我不碰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烟烟不是很想搭理他。
这人嘴上说着不碰她，搂着腰身的力道却没有松开过，“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可以任意驱逐的对象，我让你离开是因为这个世界会渐渐排斥你，你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即便他是天道，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谢怀衣觉醒之后，可以看到芸芸众生的因果轮回线，这其中也包括了烟烟的命线，在她眉心之处有道极浅的死线萦绕。
初次见面时，他就曾观测过她的面相，是红颜薄命的短寿之相，后来与他结契之后，这面相逐渐改了。
只不过，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面相又变了，死线渐渐加深，这是在告诫他天命难违，即便是他，也无法逆天改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