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边看着秦玉凝将那针线挽结,便笑道:“秦姑娘,那袖边不曾出现过差错,您不裁一下么?”
秦玉凝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着急。”
小拙瞧得出秦玉凝面色不佳,便也只是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说。
相比于舒玲殿压抑的气氛,岁玉宫却显得轻松许多,倒像是被软禁的不是沈非衣一样。
今儿个天气不大好,沈非衣便窝在厅中的贵妃椅上,知道不会有人再来打搅她,便将那绣鞋都给蹬掉,连腿也蜷在软椅里头,被一条鹅绒毯子盖着。
怀里放着的是点了沉水香的手炉,她正半眯着眼睛靠在上头,旁边是幺儿,手里拿着一卷书,嘴巴张张合合。
幺儿手里拿的是话本,打今儿早起,便一直给沈非衣念着,沈非衣手边的茶水都下肚好几盏。
幺儿读的并不通顺,而是磕磕巴巴,遇到眼生的字,便停顿一下,于是半天也听不见她说出几个字,其余的时间都在停顿。
偏生沈非衣却不叫停,幺儿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念下去。
终于沈非衣略微抬了眸子,“别念了。”
幺儿这才闭上了嘴,垂下眸子,并不敢看沈非衣。
浮玉瞧见了沈非衣的动作,便连忙上前去扶,沈非衣便就着浮玉的手臂微微坐直身子。
“你家里穷困至此,还能识得几个字,也是幸运。”说罢,她又开口,“只是,在我跟前伺候,可不能就识几个字。”
闻言,幺儿便连忙跪下,“公主恕罪。”
见势,沈非衣却是笑出声,像是诧异幺儿的这般行为,“我话都都还不曾说完,你怎的就跪下了?先起来。”
幺儿向来是听话的,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
沈非衣让她念话本,她就念话本。不认识的字让她跳过去,她便跳过去。
这会儿叫她起来,她也乖乖起来。
软椅上斜靠着的姑娘,抿唇时颊边显出浅浅的梨涡,瞧着年纪便大不了多少。
只是若稍垂了眸子,眼睫就这么一扫,便疏离许多。
沈非衣待幺儿站好后,这才开口道:“我这岁玉宫,太后盯得紧,即便是人少规矩也多。”
说着,沈非衣笑了一声,这笑带着情绪,像是有些欣慰,“我瞧着你礼数有加,学的也有模有样,便想着许是上过几年学,却不想...”
话至此,她便止住,叹了口气,“今儿叫你读书,倒是难为你了。”
幺儿只听沈非衣说话语怪怪的,一时间也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稍稍再以琢磨,才晓得沈非衣的用意。
这是变着法的在试探她,分明礼数规规矩矩不像是寻常百姓,可却又大字不识得一个。
幺儿这会儿也估摸着沈非衣应是开始怀疑她了。
她倒也不急躁,顺着沈非衣的话说下去,“不委屈,是公主宽厚。”
“先前奴婢母亲是一户商贾千金的乳娘,我自小也跟着在里头做活,因着自己什么也不会,吃了不少苦头,所以.....”
幺儿也不把话说完,声音便消了下来,可后话即便不说,其他人也都能猜出来。
沈非衣嗯了一声,接下了她的话,“你学东西快自然是好事,不如这几日先让浮玉教你识字,横竖我这岁玉宫谁都出不去,平白叫人闲着无聊。”
说着,沈非衣声音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原本半遮着的眉眼稍稍抬起,问道:“你不还有个弟弟?届时叫他同你一起识字罢。”
“公——”幺儿刚要张口,可惜沈非衣尚还未说完,便直接将幺儿的话给压了下来。
“识得字了,日后出宫上学入仕,便也轻松许多。”
这话说得在理,也很难叫人拒绝,幺儿如今情况,也由不得她拒绝。
话刚一落下,幺儿即刻便感恩戴德的跪下叩首,激动的嘴里出来的话都有些含糊了。
沈非衣连忙叫浮玉将幺儿扶起,吩咐道:“横竖这会儿没什么事,浮玉,你叫人将她弟弟领来,如此便教她们识字去吧。”
浮玉得了吩咐,便领着幺儿退出了房门。
沈非衣贴身伺候的人只有浮玉,可既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即便不多,但也多少会有几个一二等的宫娥随时候着待命。
浮玉前头领着幺儿走了,沈非衣又无聊,便随手指了一个宫娥跟着她往宫门处走。
这宫娥叫莲脂,平日里浮玉跟着沈非衣,莲脂便在后面站着远远地候着,浮玉若是没了空,她便适时顶上。
莲脂见沈非衣要出去走,便连忙为她穿了鞋袜,又取了披风来为她裹上。
沈非衣抱着手炉出门,莲脂什么也没说,更着沈非衣朝着外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