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问松将脑门贴在冰冷的砖柱上,一声不吭。康华有点着急,扶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别难过。”
杨凤凰大声道:“季问松、林满慧,你们进来一下,教授们有话对你说。”
太阳那么大,季问松却感觉整个人有些发冷,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一刹那的晃神。木然地跟在林满慧身后进入教室,听到金岭教授温声鼓励,他才清醒过来。
“季问松,你很优秀,培育植物也很用心,但因为这次萌芽计划选拔的是团队,综合评分绽放小组低于春兰,请你不要气馁。高一还有幼苗计划选拔,我等你。”
季问松猛地抬头,看着态度温和、眼带欣赏的金岭教授,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一扫刚才的颓废,挺起胸膛,双眸放光,大声道:“好!”
厉浩看着淡定自若的林满慧,道:“既然进了萌芽计划,明天你们三个人到花圃报到,我亲自带你们。”
林满慧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梨涡再现:“好。”
罗瑞冬郑重取出一个牛皮信封,从里面取出三枚泛着绿色亮光的徽章。他拿着一枚徽章站起身,别在林满慧左胸衬衫之上,声音低沉:“欢迎加入我们农科所科研团队。”
厉浩眉开眼笑,在罗瑞冬肩头捶了一记:“老罗,你今天投了这一票,未来一定不会后悔。”
他又对金岭、汪丽霞挑了挑眉,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两位承让、承让,这个林满慧我亲自来带,就不劳烦你们。”
陈淑仪的眼睛余光留意到任斯年拿笔做记录的手指节泛白,忙拉了一把厉浩,嗔怪道:“老厉,低调、低调。”
厉浩收住笑,但越想越开心,看看林满慧,再看看那盆春兰,眉眼间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林满慧拿着另外两枚萌芽徽章走出教室,脚步沉稳、面色平静,内心却在欢呼雀跃。将萌芽徽章别在吴媛媛、胡大志胸前,听到小伙伴的惊呼与感叹,收到一大波羡慕炽热的眼神,林满慧觉得有些飘飘然。
“哇!这就是萌芽徽章,真漂亮!”
“林满慧好厉害,养出来的兰花连教授都夸奖呢。”
“好羡慕他们三个啊,能拿到萌芽徽章,好光荣!”
“九月份一开学,他们就能站上升旗台,等着校长给他们戴大红花,真的……好羡慕。”
吴媛媛低着头仔细端详着胸前的这一枚徽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徽章光滑的表面,笑得合不拢嘴。胡大志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在一旁手舞足蹈:“哦哦哦!我有萌芽徽章了!”
荣誉感油然而生,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真想高歌一曲。
暖暖的、软软的情绪将整个人包裹,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懒洋洋靠在温泉池壁,四肢飘荡在水面,身体变得很轻、很柔……
原来,这就是收获的喜悦。
和末世的随波逐流不同,穿书后的这个世界给了林满慧太多惊喜:亲情、友情、长者的关爱、栽培……
这一刻林满慧觉得,就这样加入萌芽计划,利用木系异能辅助教授们种花、种菜,也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自己来到这个和平年代的使命?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林满慧面前的阳光,打断了她的思维。抬头一看,季问松表情严肃地对她说:“林满慧,恭喜你。你赢了,我认赌服输。”
胡大志一听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窜过来:“怎么样,服不服?”
季问松点点头,大踏步往外走去。同学们一时之间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都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
从初中部的三层砖混小楼的走廊走出去,是一块空地,两边布置着水泥栏板砌成的布告栏。布告栏夹着小花坛,花坛正对着学校大门,门口聚集着一群等待萌芽计划的农场职工,其中有一大半是报名参赛的学生家长。
看到有学生伢走过来,门口的家长纷纷问:“结果公布了吗?是谁呀?”
季问松走过花坛,走上升旗台,站在旗杆之下,转身看向走廊下站着的同学。
时近正午,七月的阳光炽热,径直晒向季问松的头顶,地面的热气蒸腾而起,上下夹击,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热浪之中。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不一会儿季问松已经是汗流浃背。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大声喊道:
“林满慧,吴媛媛,胡大志,我,季问松,服了——”
???
听到这一声喊,所有人都震惊了。
认得季问松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话少、温文、家教良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不与人争执、打斗。
突然演了这么一出,自虐式暴晒,大声认输,这是怎么了?
林满慧、吴媛媛、胡大志交换了一个眼神,胡大志竖起大拇指、一脸的赞赏:“这才是英雄好汉!”
康华与林嘉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跟着季问松一起晒太阳、像个傻子一样喊“我服了”?
林嘉明泪水盈然,一直在眼圈里打转转,忽然间夺眶而出,掩面奔出走廊,挤过校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边哭边跑。
康华大叫一声:“林嘉明——”他狠狠地瞪了林满慧一眼,“现在你们满意了?”跟着跑了出去。
升旗台上的季问松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见这两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像落败的逃兵一样跑掉,胡大志一把薅住康华:“哪里跑?”
捂着脸边哭边跑的林嘉明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吴媛媛半点也不同情,上前将她拎起,大声道:“哭个屁啊,认赌服输知道不知道?”
康华与林嘉明被健壮的胡大声押送上高台,看着台下指指点点的同学,羞愧难挡。季问松冷着脸看向他们:“输了萌芽计划不要紧,丢了信义二字……那才丢脸!”
春兰小组三人在教室走廊上抱臂而立,盯着台上绽放小组三个人。
当阳光炽热撒下,热浪从脚底蒸腾而上,林嘉明脸颊汗珠和着泪水滚滚而下。她看着躲在阴影下的林满慧,带着哭腔道:“我,我服了。”
康华在季问松严厉的目光之下,不得不低下头看着脚背,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服了。”
胡大志与吴媛媛咧嘴而乐,心中痛快不已,终于通过自己的实力与努力让这三个优等生服气,真爽!
林满慧眯着眼睛看向站在毒辣日头下的林嘉明,听着身边同学的议论,展颜一笑。
六月炎天似有凉风吹过,令人愉悦。
作者有话说:
万字大章奉上,明天开始固定早上6点更新,鞠躬感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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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失踪的另一株是被任拿走了?指不定还越养越没……并非常嫉妒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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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难怪能和原女主搅和到一起,原来是一路人。】
【
【任斯年拿走了另一株兰花】
【新年快乐~】
【让这个女配一家子快点离远点!】
【唉,能不能不要搞那么多阴谋诡计?我就想看平平淡淡的慧慧种花,整的我都不知道这个姓任的会做出什么恶心事】
【花?】
【打卡】
【哦豁】
【撒花撒花】
【任是不是会把花毁了,换上自己的】
【新年快乐】
-完-
第20章
◎继奶奶葛翠萍◎
胸前佩戴一枚萌芽徽章,走在农场的农耕大道上,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这感觉——还别说,爽!
林满慧抱着兰花走回家,刚到连脊房就听到一阵喧闹,自家屋前围了一群人。
吴婶那胖胖的身影显得尤其活跃,一看到林满慧立马叫起来:“唉哟,林家奶奶,你要找的正主来了,有什么事你找她呀。”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挤出人群,“嗷——”地一声叫就向林满慧扑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叫骂着:“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家养了你三年,嘉明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抢她的指标!”
末世历练出的敏捷身手让林满慧迅速向右一闪,但随之而来从内心升起的恐惧感让她整个人都顿在当地,无法动弹。
老妇人没提防到林满慧会躲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抽在林满慧胳膊上。
“啪嗒!”林满慧连人带花,滚落在地。
花盆抱在怀中,没有摔碎。林满慧强忍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勉强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老妇人。
微胖,身穿宽松蓝布大褂,头发整齐盘在脑后。三角眼、八字眉,眼白浑浊,脸颊深陷,透着刻薄相。
——这人,是谁?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林满慧有点喘不上气。即使这个灵魂经历末世锤炼已经强大无畏,但此刻身体里的潜意识却让她浑身颤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看到林满慧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发愣,住连脊房西头的年青小伙子范志杰看不过眼,走过来弯下腰扶起她,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老妇人叉着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尽会勾搭男人……”刺耳的话喷得林满慧的脑子简直要炸开。
范志杰转头吼道:“你神经病啊,跑这里来欺负人家小姑娘!”
吴婶扯了他一把,小声说:“小范你莫管闲事,这人是林满慧的奶奶,家务事咧。”
范志杰被吴婶拉开,失去依靠的林满慧差点跌倒。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拖着虚浮的脚步,慢慢跨上檐廊,将兰花摆在门口,在那把破竹椅上坐下。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林满慧的内心翻涌,卡住她的喉咙,闷住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悲伤、憋屈、难过、自我厌憎……
这个老妇人,是林嘉明的奶奶葛翠萍,也是林满慧名义上的奶奶、继奶奶。
林满慧的父亲林正则与林嘉明的父亲林正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眼前这个老妇人是林正刚的亲生母亲。
林正刚八岁时母亲去世,林春雨再婚,葛翠萍与林春雨生下一儿一女,林正刚、林碧兰。
葛翠萍见林满慧连奶奶都不叫,径直坐在椅子上不理睬她,气得七窍生烟,冲到檐廊扬起右手,就要抽这个没良心的林满慧一巴掌。
“你干什么!”一声少年清叱传来,林景严像头小豹子一样从外面匆匆跑来,一把推开葛翠萍的手。
葛翠萍一击不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趁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孙子打奶奶~没良心、没天理啊~”
天气热,太阳把地面烤得发烫,葛翠萍这一屁股坐下顿时烫得受不了,她嚎了两句之后马上爬起来,继续假哭:“大家都来看啊,孙子打奶奶,把老人家推倒在地上,还有没有家教、有没有良心?”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在一旁帮腔:“欺负老人要不得啊,现在的小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真不晓得学校是怎么教育的!”
正是中午,左邻右舍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多,但也围拢了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林景严你要尊敬长辈,莫动手啊。”
“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生气?好好解释、道个歉吧。”
“这么热的天,林家奶奶跑过来骂人也不怕晒,看来是动了真火,林满慧这孩子,唉!”
……
议论声阵阵,大都偏向葛翠萍。
林景严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辩解:“你根本就不是我奶奶!谁动手了?明明是你要动手打小妹。”
葛翠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道:“我嫁你亲爷爷四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你爸,你爸以前见我恭恭敬敬喊一声妈,现在你竟然不认我这个奶奶?只怪正则死得早,不然他得抽死你!”
听到对方说出父亲的名字,林景严羞愤交加,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林满慧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喷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塞满了大脑,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袭来,让她苦不堪言。
自己刚一出生便死了娘,瘦得跟猴子一样,啼哭都显得有气无力。
那一年五哥四岁、四哥八岁、三哥十一岁、二哥十六岁、大哥二十岁。大哥在省城读大学马上就要毕业,无暇顾及家中。为了养大弟妹,二哥放弃高中学业上班挣钱。
农场有人愿意抱养林满慧,葛翠萍说这孩子克父克母恐怕是个不详之人,也劝几兄弟把满慧送人,但他们舍不得。这是母亲拼了性命才下的妹妹,再苦再难也要养大。
叔叔林正刚当时正在农场竞争糖厂副厂长职位,为营造和善人设主动提出抚养满慧,和嘉明一起长大。
为了不委屈妹妹,为了让叔叔婶婶安心带孩子,林家兄弟将父母留下的纱厂平房给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则搬到三分场新建的连脊房居住。
在林场当临时工的林景信每个月交给他们八块钱,想着林满慧与林嘉明同一天出生,放在叔叔那边也算有个伴,婶婶刚生孩子,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
却不料林满慧并没有被善待。叔叔婶婶好歹还讲个面子功夫,葛翠萍却刻薄自私,对林满慧百般挑剔、非打即骂。
自林满慧有记忆起,见到葛翠萍就两股战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寄人篱下、早慧敏感,整日里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算命先生说了,辰时生是福星,未时生是灾星。你们把这个克死父母的小东西放在家里,是嫌家里人命长吗?”
“小东西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这个家哪有你待的地方?”
“病了?一天到晚生病,别管她,死了最好,省得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