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初念你重生，不懂规矩，才不希望你身负灵珠仙子的头衔，职务以及危险，劝你不要张扬，做个自在的小仙，现在事以至此，不能逃避，还是坦然以对吧，”惠岸好言劝道，“再说，九头蛇这样追究下去，誓必不会放过小白龙，不如你以灵珠的名义出面将此事平息，尘埃落定。”
“小白龙？”我心一颤，那九头虫还时时不死心，我不能让小白龙受过。
“现在怎么办？”我求教。
“先跟我去见菩萨。”惠岸答道。
我惶恐不安地站到了菩萨面前，菩萨看着我，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好像对我的随心所为也无可奈何。
惠岸却是比我还愧然，跟我一起颔首站在菩萨面前，好似静静等着菩萨发落。
我这才知道菩萨当初让他送我至唐僧师徒身边，他相信了我的话，放我自已回去，谁知我擅自失踪这么久，还闹到天庭，连带他也罪责难免，现在等我的事情落定后，他将受罚面壁三个月。
第158章
我歉疚地看着惠岸，真没想到连他也连累了，“不关惠岸的事，是我，我自己不辞而别……”我想向菩萨解释。
“灵珠，”惠岸不原我求情，“有错受罚理所当然，不要多言。”
我真是难安，和他的严厉比起来，以前对我确实太宽容了。
“灵珠，”菩萨说，“我知道你已拜唐僧为师，不过前段时日你一直跟着惠岸修行，也算是我名下弟子了，我暂且收你为记名弟子吧。”
我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想到收我为弟子？犹疑间注意到惠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应承下来，虽不明白原由，但我相信惠岸此意必有缘故。
去天庭报到之前，我还要先见一人——王母，她是私下召见，和九头虫的上告无关。
我知道灵珠仙子的受封是王母娘娘所赐，也听说王母待灵珠不错，但私下召见，她们以前的私交很好吗？我迷惑不解。
惠岸一直将我送至天宫，一路上不停指点着天宫各路神仙分布的区域，还有该注意的天庭条规，至于跟什么人说什么话，那就只有我自己见机行事了。
天宫虽然威严，好像在礼节的细节方面倒不如人间苛刻，这大概源于凡人的耍弄权术更甚，一旦位高权重，就会以礼节来显示高高在上的地位吧。
我低着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觐见王母。
说不上那是不是宫殿，一来不敢仔细看，二来空间太高也无法肆意地看，四周云雾遮掩，只觉坐在上方的女人霞光万丈，几位仙娥也是仙意袅绕，围侍两旁。
“灵珠仙子到。”我听见仙娥传唤道。
我立在殿中央，只觉得殿座上的女人在细细打量我。她，便是西王母。
“灵珠，你自遣去西海协助治理水源，一别也有八百余载不见，哀家甚是想念，听说三百年前那场大劫，你命在旦夕，后来竟香消玉殒，哀家心里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若是早点回天宫，就逃过此劫了。”王母说，余音袅袅。
“灵珠不才，劳烦王母娘娘牵挂，实在难安。”我诚惶诚恐。
“今见你完好无损，哀家就放心了，上次听阿琼阿瑶提及你，哀家还有些疑惑，今见你面，果然依旧光彩照人，你即已离开西海，莫若再返天宫，重掌旧职，如何？”
“这……，谢王母娘娘抬爱，只是三百年前那场劫难，我的能力已受极大损害，恐难以担当，”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有找理由搪塞，一路我一直揣度王母召见的用意，莫不是真为了召回天宫？这还着实始料不及，天宫不是我所愿，但莽撞回绝又会让彼此难堪？“再说……我修行途中，已拜唐僧为师，打算一路随去西行，还望王母娘娘成全。”
“哦？”她这一声并不意外，“哀家也有听说了，他收了几个弟子？”她好似不经意地问。
“三个。”我如实答着。
“那弼马温……？”她刚说了这几个字，停顿了一下，旁边仙娥提点道：“孙悟空。”
“是了，孙悟空，是他大弟子吧，可还安分？”她问。
安分？我琢磨着这个词，是了，他曾大闹天宫，这么说也合情合理，“他一路斩妖除魔，保护师傅。”我回答。
“哦？”堂上一声冷笑，又听到：“这猴子当年反叛而为，逆天而行，动用了多少天兵天将才拿下，而今也该让他尝尝个中滋味，”沉吟了片刻，又问：“他这一路在人界行走，想是多有牢骚和不满？那大逆不道的说辞是有的吧？”
我恍然有点明白此行的目的了。
说起来，孙悟空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齐天大圣，讲述着大闹天宫的辉煌，原就是犯了他们的忌讳，虽说玉帝封他为“齐天大圣”，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天帝只有一个，谁愿与他人共存？偏偏孙悟空又喜欢时时挂在嘴边炫耀，这不是让至高无上的脸面无光吗，这下面的话恐怕不好回答。
唉，叫我怎么说呢？“有”？那誓必更让王母心怀芥蒂；说“没有”？孙悟空的张扬，怎会有不透风的墙？王母既能知道我拜唐僧为师，又怎么不听闻孙悟空的言行。
“孙悟空一心只想护唐僧师傅去西天取经，盼望到佛祖如来处修得正果，其他，不曾听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天蓬呢？现现在也是唐僧门下弟子？”
天蓬？怎么又扯到猪八戒了？是了，灵珠以前在天宫任职，自然是认识天蓬元帅的，“是。”我回答。
“他，平日可说过什么不中听的话？”王母又问。
猪八戒能说什么？这可奇了，若说关注孙悟空，是因为大闹天宫，倒情有可原，那猪八戒不过因为调戏嫦娥闹出的丑闻打入下界，值得王母娘娘垂询吗？
“不曾听过，王母娘娘是指哪方面不中听的话？”我不解，小心翼翼地问。
她闷闷不乐了好半天，“平时他说了些什么？比如有什么言语对天神不敬？”
“他只是抱怨吃不饱。”
王母哈哈大笑，“他投的是猪胎，食肠宽大，自然吃不饱，还有呢？可提及当年水军元帅时的往事？”
我摇摇头，“他只是偶尔想念他高老庄的娘子。”
王母的扶着宝座的手好像紧捏了一下，又不以为然地放下了，沉静道：“灵珠，你既然跟随唐僧，怎么对他们的情况不甚了解？”
所谓言多必失啊，我还是早点结束谈话比较好，“王母娘娘明鉴，我离开西海后，重伤未愈，修行途中适逢唐僧师徒，拜了唐僧为师，后来与黑熊打斗，伤势加重，得观音菩萨相救，一直跟随菩萨的弟子修行，现也是菩萨门下弟子，所以先前和唐僧师徒相处时间不长。”
我现在才发现拜在观音名下真是明智之举，她像一把保护伞让我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莫非观音和惠岸让我入门做弟子之意原就是如此？
第159章
出了天宫之后，王母的天仪还是让我不踏实，问话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她那不可触犯的天威和极力掩饰的多疑，都让我极力避而远之，或许当年灵珠仙子宁愿呆在西海而不愿回天宫，不仅仅只是因为小白龙。
惠岸待我出来，直接把我送到了唐僧师徒的退伍里，他们师傅几人还是一如既往走在西行的路上。
尽管天宫传唤我的事在天界已是众所周知，但对于他们没有太大影响，他们的目的——一路向西。
师傅对谁都始终怀有仁慈之心，孙悟空照旧打着趣，猪八戒还是“灵妹妹，灵妹妹”的叫个不停，沙僧低头沉默，白龙马驮着师傅，眼睛不断向我瞟来，似有话要说。
走了大半天，师傅感到疲惫，下得马来歇息，让我牵着白龙马去喝水觅食。
一到荒无人烟处，马儿就变成了小白龙，急急地问我：“灵珠，你跑哪里去了？听说你不见踪影，我找了你好些个晚上，可惜白天不能耽误师傅行程，要不然早去找你了，还真让人担心，”他冷峻的面容忧心忡忡，看了看我，“你，没出什么事吧？”
“是啊，没什么事。”
“你不是跟着惠岸行者修行吗，怎么会离开？他来打探你的消息时着实令人意外，你怎么会失踪？”
“不关惠岸的事，是我不辞而别。”唉，要错也是红孩儿的错。
“灵珠，以前的你循规蹈矩，谨慎小心，现在的你却是花样层出不穷，意外不断，不闹出点动静来倒不像你了。”小白龙笑了笑。
“小白龙，九头虫上告你的事，我知道了，对不起，让你受连累，没有受到刁难吧？”看来，我还真是个麻烦，老是让别人受牵连。
“你不用担心，菩萨已出面澄清，省却了不少麻烦，”小白龙没当回事，“你呢？不会受到什么牵累吗？倘若你安好，我顶顶这私藏之罪又何妨？”
“小白龙，别说丧气话，还是看看怎么对付九头虫吧，难道真要我到天庭去证实灵珠仙子活着，让他们减免他的刑罚吗？他害我们这么惨，我可不想便宜他。”我感到生气，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灵珠仙子恐怕早就不在了呀。
小白龙沉吟良久，“我有种感觉，总有一天我们之间会清算，但不是现在。”
我惊讶，“你是说，现在放过他？就算他曾经想害你，也放过他？”
小白龙摇了摇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想再牵连你，现在的问题是你活着，如果不去天庭报到，不仅伤害不了他，你还会以欺瞒之罪论处，他告我其实就是要逼你出来证实，减轻罪名，他这么急于脱罪，无非是想和万圣龙光明正大在一起。”
原来是为了万圣龙，他对她还是无法绝情，想起那晚他虽对万圣龙说不会手下留情，其实还是不忍她受屈，“你不想万圣龙偷偷摸摸跟着他？”
小白龙风轻云淡，“是我亏欠她的，这样也好，算我还她的。”
既然他认为这样最好，我也无话可说了，“好吧，只要你觉得好就好，其实我活着的事实原本就瞒不了天庭，我见过王母了，来找你商量，只是不想让那九个头的小虫子太得意，”我道，“他有罪就是有罪，如果逃脱，灵珠仙子就白白牺牲了。”
“你怎么老是说这么奇怪的话？”他剑眉又是一个愁结，“你不就是灵珠仙子？你不就在这儿？为什么老是会想到死，是没有安全感吗？”
我无法回答，曾经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一个万圣龙，嫁作他人妇；一个灵珠仙子，却连一缕残魂都难以弥留；我怎么告诉他？
小白龙，如果你知道灵珠仙子被九头蛇害得这么惨，还会成全万圣龙吗？
我在宽限日的最后一天出现在了天庭，以灵珠仙子的名义核实了仙籍。
当年，我确实已奄奄一息，这却在许许多多人亲眼所见，直至三百年后，虽然能恢复变化，但也未能康复如初，从遗弃我于荒郊野外的西海龙王，到前不久还在瑶池照料我的阿瑶阿琼都可以证实，所以天庭认为也不能算隐情不报，不与追究。
最得意的还是九头蛇，他据理力争，认定自己的罪责不大，所受的三百年刑罚已足以弥补一切，要求免除余下的处罚。
最终，他如愿以偿，只是因为戴罪私逃之罪，要在北海冰川下受三个月的冰冻之苦，即便如此，他也长笑一声满足了，因为三个月以后，他的生活将焕然一新。
他被带去北海冰川时，我看见了万圣龙，远远地站在云里目送着九头蛇被押解没入北海之中，满脸的惆怅。
她回眸时，正巧看见了心有不甘前来见证九头蛇受刑的我，我犹豫着要不要避开她，她却踩着云彩翩然而至到我的面前。
“灵珠，你真的还活着？”她凄凄一笑，“太好了，三太子应该很高兴吧？”她浅浅的声音问。
我想起那晚的赏月亭之约，原本有几分怨她的心情，此刻也不由得烟消云散，她那时昂然周旋于两人之间，答应九头虫的婚事，也应该是不想两败俱伤吧？她心里也是留着一份情意的，只是从此以后，这份情怀如大江东去，再也不会有回头的机会了。
“三太子希望你能幸福。”我闷声半晌，说了一句。
她有点黯然悲戚，“是吗？我却觉得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任我和九头蛇去成婚，他也毫不在乎，灵珠，你和他那么要好，你告诉我，他真的有爱过我吗？哪怕是曾经。”
“有，”我肯定地告诉她，“他昨天还跟我说，愿意帮九头蛇洗脱罪名，因为想让你能光明正大跟着他，但是他和九头蛇之间的恩怨迟早有一天还是要见分晓，那你告诉我，你又希望谁活呢？是你的夫君九头蛇？”
万圣龙大概没有想到这么多，脸色煞白，愕然呆住了。
第160章
“不，我绝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万圣龙的眼里几乎要沁出水来，粉红色彩衣泛着流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忽而变得坚定，“我一定要化解他们的恩怨，灵珠，你现在活着不是吗？他们的仇怨皆因你而起，既然你安好，就为什么不能化解他们的恩怨呢？”接着，她抓紧我的手，又变得很娇嗔地说：“灵珠，我要你帮我，你会帮我，是吧？”
“帮你？怎么帮你？”她的要求我始料未及，却又心如针扎，我帮她？灵珠仙子岂不白白香消玉殒了；她若知道，还好意思要我帮她?不过眼前的事实确实是灵珠还活着，我皱了皱眉，默然不语了。
她察言观色，知道我并不十分不情愿，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他们两个这三百年来又何尝不是吃了很多苦，一个囚于鹰愁涧，一个锁在瑟寒湖，他们又有过好过的一天吗？现在已经熬过三百年，出来还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这个你多虑了，以后，他们一个奔波去西天，一个在碧波潭安安分分做上门女婿，如果不是刻意寻仇，以后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化不化解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只要管好你的夫婿，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就行。”我冷冷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