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脑海中却突然闪过她和青焰君互揪头发的画面,还有她抡着锅暴打云千叠的画面来,灼无咎顿时觉得眼前这幅安静柔和的情境已经劈裂了。心里不由得起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分裂的人呢?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移开目光,才想起来此番来的目的,于是正正神色问道:“你能给本君看看你那些行李吗?”
李奉玉木然抬头,心道那些玩意儿你又不认识有啥可看的呢,但又不想惹他不快,旋即将笔纸收到一边去,再次打开了她的行李箱,挨样儿介绍起来。
手机笔记本那没用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化妆包卫生用品是女孩子用的;两支气雾剂是预防一种上不来气儿的病;那两条香烟——
奶奶下葬后叔叔婶婶拿着待客的账单让她掏钱,因为她是长子的孙女,从小没爹没娘都是老太太把她养大的,所以她应该花这个钱。
她带回去的一万现金花得干干净净,为了让奶奶走得安心,她认了。
奶奶下葬的当天下午叔叔婶婶就赶她走,把她盘剥得一干二净之后连顿饭都没让她吃。
她回屋收拾东西赌气顺了两条香烟塞到行李箱里,又将那年她买给奶奶的平底锅一起带走。
奶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连生前的银耳环都被婶婶拿走,就剩下了那个小煎锅,或许他们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灼无咎神色寂寥,又幽幽问道:“你来的那日,可是见到了你的祖母?”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那是幻境。不过……主君大人,你的弟弟灼无尘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尘是本君的弟弟,他少时盗走了你手上那把天机剑后失踪了。如今与天机剑一同回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你,你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可是你我都不知。”灼无咎也没有隐瞒,神色漠然。
李奉玉瞧着沉默在侧的灼无咎有点心猿意马,他的颜值真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就像早年那些传统武侠剧里的世家公子一样,一身正气但又不缺儒雅和沉稳,带着些禁欲的冷淡气质,还有这挺拔魁梧的身姿,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诱人的雄性荷尔蒙。
跟那些稻草杆似的美男子一比,简直甩他们十八条街!
灼无咎突然望了她一眼,她回过神来赶紧接上话头:“原来是这样啊,主君大人你放心,以后但凡我想起一点点蛛丝马迹的话我一定会及时告诉你的。”灼无咎并未答话。
他仰头在这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继续淡淡地说道:“这间屋子是我们兄弟小时候住过的,那外面被你轰塌的土墙是我们自己砌的。无尘那时太小,只会在旁边玩泥巴。”
呃,好尴尬啊。
李奉玉也觉得自己理亏:“对不起啊,主君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这个人呢就是脾气不好,但我一点点坏心思都没有。
说实话我以前还是很能收敛着自己的性子,但是来到你们这里以后身上就好像缺了一把锁一样,就那么不管不顾的放飞了。也因此做了些不得体的事,还请主君大人您多包涵。”
灼无咎低眉看了她一眼:“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蛮清楚的。”
她呵呵傻笑一声:“所以——”
“所以,你要么赔偿,要么把墙砌起来。”灼无咎突然甩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走了。
呔,你个鸡贼!
这转折也太突然了吧。
李奉玉想骂娘,刚才还不是互相托老底儿说点儿悲伤故事互相安慰一下开心一下嘛,怎么转眼就谈钱呢?
谈钱多伤感情!
你这都让我不好意思追你了,弄的像我要赖账似的。
咦?这墙本来都塌半截了,这下全算我身上了?真是天降大坑!
……
对了,我的御笔!既然这御笔法力无边,会不会画啥来啥?她欣喜地取了玉簪信手一挥化作天机剑,冲着那土堆凭空画了一堵墙。
呃,一定是她画得不像,所以没有反应。
再来!
嗯,就照着无尘居的院墙画……
一定是,是个铲铲!这根本不是马良神笔!什么也画不出来!
她气呼呼地坐在门槛上看着那土堆,突然灵光一闪,御笔与那天机卷是一套的,难不成要在那石头上画?
瞬间拎着剑窜到了门外,挥剑在那石头上刻画一番。唔,还是不行,没反应。
李奉玉转了转眼珠子甚是失落,她收了天机剑化作玉簪,无聊地蹲在石头跟前照着院墙凭空地随意描画起来,却突然发现那院墙竟随着她的笔触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墙头逐渐歪斜……
难道,天机真得像他们所言是个大杀器?
她强忍着心中狂喜,又试了几笔,果然!一个兴奋一笔斜拉下来——
“轰——”
无尘居的院墙塌了……
第15章
这分明是欺负我
李奉玉顶着众人疑惑的眼光涂涂画画好久,却弄塌了更长一段墙,最后终于死心:这御笔果真是破坏型法器,只能破坏被描画的对象,不能修补!
她嗫嚅两句讪讪地低下了头。
灼无咎掐了下眉心,无奈问道:“你刚才嘀咕什么?”
她又咕哝一遍,众人还没听清。
“再说一遍,没听见。”
她突然梗着脖子喊道:“我就想问问我还能活几天!”
众人没有言语,唯独灼无咎眸色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一甩袖子回去了。李奉玉怏怏地回了屋子,哪儿哪儿都不顺气。
连流魄君来叫她吃晚饭都提不起兴趣,静坐许久才突然想起,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吃过晚饭,除了来到无尘居这两天。
因为干了太多活实在是饿透了,所以食量都变大了。她掐了掐腰,幸好还没来得及长肉,今晚不吃也罢!
她摊了纸张又把学过的字练了几遍,赶在他们前头沐浴过后便一头栽倒在榻上。
漫长的夜将她的梦断成一截一截,还没等到天亮就再也无法入睡,干脆早早起床去做早饭。
昨天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是乖一点比较好,毕竟她还要靠无尘居的收留才能活下去呀。
只是灼无咎并不领情。
“李奉玉,吃过早饭就去把墙砌起来吧。人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你说是不是?”灼无咎端着她熬好的米粥,义正严词地要求她去砌墙。
「啪」的一声,她刚拿起的筷子掉在了案几上,她是不是听错了,砌墙?
一般惩罚不该是面壁、禁食,再不济你抽我一顿也行啊,让我砌墙是几个意思?
当然你真抽我那我也不愿意,我们那儿不兴这种暴力惩罚。
你罚我太阳底下站七天,我认!但砌墙那不强人所难吗,你们这地儿连水泥都没有,让我拿啥砌?
她放下碗试图温柔一点地说道:“能换别的事儿罚我吗?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是怎么砌墙的,主君大人你拿走那颗金珍珠挺值钱的吧,你可以雇人来砌墙嘛。”
灼无咎嗤笑一声冷声回道:“你那颗珠子都不够赔本君的莲花,你可知道本君那莲花是从瑶池讨来的?砌墙,没商量。你在本君这里就要守本君的规矩。否则,离开无尘居。”话毕,他神色倨傲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有几分厌恶的情绪。
这话说得忒扎心了,他是无化境的帝君,她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她竟天真地以为他好相处,是她放肆了。
李奉玉低头拿起筷子捞了几粒米,却忍不住眼眶发酸。这是人家的地盘儿,当然随时都能赶她走,她是个什么东西?
她忍了半天将眼泪逼回去,却如论如何也压不下一腔委屈,她又不是不认罚。
她上高中的时候偷摘政教处窗外的白牡丹被抓住也不过是当众念悔过书,昨夜弄塌院墙是无心之失,怎么还没得商量呢?
她一粒一粒地夹着粥里的米往嘴里送,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却听得那人重重地摔了筷子:“李奉玉,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你若心里不痛快或者不服,大可以走,没人拦着你。我无尘居不养一无是处还要四处闯祸的人。”
“君上,你太过了。奉玉初来乍到,又是无心之失,你何苦如此奚落她?”月流魄见她神色压抑,忍不住辩了一句。
还不待灼无咎言语,李奉玉已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之后起身大步出去了,她今日就任性一回:灼无咎分明是在欺负我,如果我出去死在了外面,那就自认倒霉。反正在这鬼地方她也没什么可眷恋的。
她似乎听见月流魄起身,却被一声「站住」喝止,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感谢了流魄君。
厅内五人表情各异,英武讪讪地问道:“君上,那缸里的莲花不是我去湖里挖的吗?什么时候成瑶池的了。”
青焰和疏星云难得的沉默不语,大家都瞧出来君上似乎真的很生气,却不知为何要生气。
不就是砌墙么,找匠人来做便是,何苦为难李奉玉一个凡胎姑娘,她力气再大也不是这么用的。
月流魄叹了口气娓娓劝道:“君上,你是在迁怒奉玉。生气她与无尘有关,却想不起来任何有用的事情。又或者,奉玉本就是无尘的转世,可她却一无所知,像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君上,她也与你一样无能为力,你要她怎么做?”
灼无咎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低低开口:“迁怒又如何,本君方才已说过,她可以走。”说罢悠然起身,径自去了书房。
月流魄正要出门却被疏星云叫住:“流魄君不要忧心,让小玉玉出去冷静冷静散散心吧。那丫头聪明得很,估计等不到午饭就回来了。”
话说李奉玉出了无尘居就沿着一条道一口气跑了三里地,心里突然冷静下来,她这副打扮让别人瞧见岂不是暴露了她外地人的身份,万一那些妖怪心术不正要吃她怎么办?
于是换个方向朝着一座山去了,这山离无尘居这么近,想必没有什么凶恶的怪物。她也不往远了走,随便转转撒撒气儿就回去。
她沿着一条已经踩开的小道慢慢悠悠地上了山,山间倒是凉快,有一些藤蔓上挂着鲜翠欲滴的莓果,她也不晓得有没有毒,愣是一个也没敢摘。走了许久有些干渴,她将衬衫顶在头上坐下歇息,自言自语地骂了半天。
唉,终究还是要回去给人家认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歇息一会儿她打算下山回去,刚站起身便见一个灰不拉几的毛团冲过来,一脑袋顶着她翻了个滚儿,接着便咕噜噜顺着另一面山坡滚了下去。
衬衫也不知被挂到哪里去了,草木树枝刮得她浑身火辣辣的疼,眼冒金星半天后才瞧见她身边不远处躺着一只——狐狸?
麻蛋——啊呸,像我这样的漂亮姐姐怎么能讲脏话呢?
但真的好气,李奉玉过去便踹了那狐狸一脚。
瞥眼一看,眼前的山坡好像都一样的,她要从哪儿找回原路?
第16章
智商下线了
李奉玉晃晃脑袋正要往坡上爬,突然又是一个毛团冲过来直接怼脸把她撞翻在地。
“我的腰间盘,真是命途多舛啊——”她捂着额头爬起身来,瞧见一只黑猫正围着那狐狸打转,瞬间猫奴上身,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张口「喵喵喵」唤起来。
不料那黑猫转身竟口吐人言:“村姑闭嘴,我正找东西呢。”脆生生的萝莉音哎,奶凶奶凶的。
村姑?我村吗?我很潮的好嘛!
她本能地往后一缩,大意了,这猫竟然已成精,那就不能随意撩了吧。
辫尾的皮筋不知道被挂到了哪里,此刻她披头散发,满头草叶,想要背过手去揉揉腰,却突然碰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摸过来一看竟是一颗鸟蛋。
她悄悄将鸟蛋握在手心,蛋壳温温热热的,似乎能感觉到里面有些沙沙沙的触动,这枚鸟蛋怕是快要破壳了!
再看一看那四处翻刨的黑猫,原来这猫和狐狸在抢鸟蛋呢。她玩心乍起,偷偷将鸟蛋装到口袋里!
太棒了,幸好今天穿的是工装裤,口袋又多又大!
黑猫发现她的小动作一个箭步跳过来扑到她的身上,赤金铃铛一样的大眼盯得她的心怦怦乱跳。
她屏住呼吸咧出个假笑来:“姐姐,你的胡子两边不一样多哎,你不觉得头有点失衡吗?”
萝莉猫「嗖」地给了她一爪子,凶巴巴地开口问道:“那臭狐狸叼的鸟蛋哪里去了?我告诉你,我追他好久了,那鸟蛋我非吃不可!”
李奉玉委屈巴巴地指着那狐狸顺口胡诌:“天地良心,我就在地上坐着什么也没干,他突然窜出来给我撞下坡的,我都没瞧见什么鸟蛋,说不定是狐狸吞了呀,就那么点大又噎不死。”
萝莉猫跳到地上悠悠转了两圈,身形突然变大几倍,身后「刷」的一下摇出九条尾巴来,低头俯视她道:“你最好没有撒谎,不然我也不是好惹的。”
说话间眼睛一转:“你是什么人?怎么这般打扮?”
她心里是怕的,怕这九尾猫兽性大发再吃了她,但又强装镇定地答道:“我是玉灵,不久前才化得人形,不太懂事儿……”
“哼,不就一块儿破石头么。倒也稀奇,我还是头一回见石头成精呢。”狐狸不知何时已醒,张口就恶意输出,听得她眉头直皱。
萝莉猫转身又扑向狐狸,狐狸飞一般地逃了,两个身影瞬间又消失在山林间。
李奉玉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直揪头发,你妈mother个egg,你俩倒是告诉我出去的路啊!
真是倒霉催的,怎么遇上你俩完蛋玩意儿,专门来给我添堵的吧。
她尝试着先爬上那道坡,上去之后才觉得这林子好像哪哪儿看起来都一样,不禁悔青了肠子,明知道自己是个路痴,干嘛还要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山上来。都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受那两句委屈又能怎么样?
就算在民主的老家,以往让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么!
努力回想了半天狐狸和黑猫跑来的方向,她转身往回走了一段,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条已经被踩开的小路。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树丛里走了许久,她似乎看见前面的树枝上挂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不是她的衬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