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找不到,那鬼界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惹了她的,毁了又能怎样?
佛前灯衣遮盖住身形和气息后,辛染看起来同普通的幽魂没什么两样,挤在黄泉路上,很快就被熙熙攘攘的鬼魂淹没。
直到再也看不见辛染的身影,凤凰才回首将目光落在那具稚嫩的肉身上,不禁唏嘘。
这是他没想到的,一个人的神魂竟同肉身相差如此之大。
一个人的前后差异怎会如此之大?
他曾猜测过,辛染是不是夺舍之人,但直到他亲眼看见那张旖丽艳绝又凄清孤高的面容,那张脸分明就是辛染长大后的模样,只是气质完全不同。
她是她,但又不完全是她。
黄泉路上没有鬼兵管,这里除了六识不全,浑浑噩噩游荡着往鬼城走的幽魂之外,还会有一些人类修士或者妖魔。
他们是来见自己熟人最后一面的,但故人的魂魄脱离肉身太久已经回不去,并且丧失意识。
鬼魂不会哭,更不会有生离死别的感受。
他们的魂魄离开躯体的时候就已经三魂分散,彼此都感应不到自己的其他魂魄去了何处,早就超脱了。
鬼哭狼嚎的都是那些不舍挚友亲朋的活人。
辛染觉得聒噪,吵地她心烦,便加快了步伐挤开幽魂,往那忘川河走去。
忘川河上,彼岸连天,满眼望去都是曼珠沙华,遍地鲜红,是凡间的花卉永远比不上的妖艳,因为那些娇艳的花是开在枯骨之上,是汲取腐肉养分而活的。
河上架了一座桥,那是枯骨垒起的,传闻中的奈何桥。
桥的那头便是鬼界城门,门口站着两个鬼将,一一辨别这些幽魂,判断他们生前作为。
良善或是碌碌之人被允许进城,等待投胎;奸邪之辈被踹下忘川,任由河底的恶魔拖拽下去,被吃掉魂灵。
若是大奸大恶之人,罪恶到鬼将都无法判断的地步,则会被他们拖下去亲自交给鬼帝处置。
要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帝好虐恶鬼。
辛染戴起兜帽,借着佛前灯衣遮盖面容和浑身的戾气。
不得不说,要不是凤凰的灯衣,辛染是决定直接硬闯的,她没怕过谁,即便是鬼帝,于她而言,也只是麻烦了些。
鬼将身形高大,面露狰狞,小鬼见到他们都是本能被吓得直哆嗦。
辛染排着队,她前面的鬼一路上浑浑噩噩,直到被鬼将判定良善或是碌碌,被不耐烦地推进鬼城后才像是得了点拨一般,蓦然清醒过来,遂想起自己生前事,开始自怨自艾,或荒唐大笑,或悲伤泣涕。
也有的直接被鬼将一脚踹进忘川河,很快就被嗅到魂魄气息的厉鬼扯碎魂魄,分食去,哀鸣声都来不及发出。
至于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这么些年鬼界也没出过几个,要求标准高的很,毕竟鬼帝又不闲,他没那么多时间处理这种琐事。
辛染想,按俗世划分,自己上辈子定是罪大恶极的,这辈子重生前却滴血未沾。
而如今两辈子的都是她,她到底会被怎么算呢?
不禁有些好奇。
城门前,那鬼将手持一柄照不出影子的镜子,挨个给鬼魂照照,没有反应就推进城中,镜身轻微震颤就踹进忘川河。
佛前灯衣能瞒过鬼眼,但不知在那照魂镜前,还能不能遮住她这浑身上下冲天刺鼻的血腥和冤孽。
“下一个,快点!”
到辛染了,辛染捏了捏斗篷将自己裹地更紧些,然后学着那些鬼魂装作颤颤巍巍的模样,走上前去。
照魂镜落在她面前。
“寻常魂魄,碌碌之人,可……”
入城两个字还未说完,骤然一阵刺耳的铁器撞击声袭来,那声音像是两柄剑身抵死相撞不留生机的悲鸣,直刺耳蜗,让鬼都觉得恍惚失聪,头疼欲裂。
鬼将如临大敌,狠狠瞪着一双狰狞的的眼球怒视辛染。
另一个鬼将双目微眯,叹了口气,“判入忘川。”
“等等!不对!”
就在这时,镜身蓦地流淌出猩红的血浆,越往后越暗红,到了最后流的都是浓郁的黑水。
镜面被黑水冲刷过一遍,从来不能鉴影的照魂镜竟倒影出辛染的影子,那影子是被红雾笼罩的,展现的是辛染上辈子在尸山血海中怆孑茕立的模样。
镜面满是猩红,像是痛诉她身染鲜血,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