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果然不是没有准备的。
他是疯,是不在意自己的命,可他不会在重要的事情做完之前就轻贱自己的命。
逼那些贪生怕死的弟子玩什么猜他想法的游戏,不过是他为了拖延时间而使的手段,那个赶去报信的弟子提早暴露了陆深的计划,那时候他的暗线尚未完全布置好,陆深不得不来此周旋。
“你的目的不是掌门之位,也不是想要他们的性命。”
辛染被镣铐捆缚双手扔在一旁,她隔着冰绡看着陆深,不卑不亢。
“你要他们的命没有意义,至少前厅没布下天雷,你是想将他们困在那里。”
陆深听她这样说,恍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年龄小,浑身毫无修为的小丫头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命。”他说。
陆深笑笑,毫无半分对眼前局势的紧张和兴奋,大约是觉得一切都在计划中,他本身又是个疯子,成或者败也没那么重要。
“现在该轮到你了,说吧,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密室内燃着长明灯,但依旧光线不足,明明灭灭的暖黄烛光将密室衬地阴暗诡谲。
辛染到底不是只有十五六岁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她凝视着陆深,亦笑笑,“我若是说完了就没命了,你当我傻?”
“你觉得你不说我就会放过你?”
“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还早。陆深,你要做什么还是尽快吧,反正我毫无修为,又跑不掉,该你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
辛染一双掩映在冰绡后的眸很锐利,很冰冷,看地陆深很不舒服,陆深皱眉一把扯掉覆盖在辛染双眸上的冰绡,露出背后那双朦胧着灰雾,完全失焦的盲目。
“呵……原来是个小瞎子。”
辛染的眼顿失锐利,陆深舒服了。
陆深饶有兴趣地俯身打量着辛染,啧啧赞叹,“你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受了断灵脉,斩仙骨之刑还没死,还被挖了眸灵成了个瞎子。”
她浑身重创不是在打斗中造成的,切口完整的很,取眸灵的时候连眼珠子都没伤到,显然是犯了大错,在重刑之下由经验丰富的执刑长老亲手惩处的。
“楚澜衣不是你师尊吗?怎么?他没护着你?就任由你遭此重刑?”
他那话原本只是调侃,却让一直无动于衷神色平淡的辛染蓦然皱眉,脸色刷地一下难看起来。
这一点果然引起陆深的兴趣,他勾唇笑道:“怎么?我猜对了?”
他有些激动,咄咄逼人。
“楚澜衣害你成这样,你还要救他?”
“……”
陆深:“我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要救他,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在他们逃出生天的袍子上放了点惊喜……”
失了冰绡,按理说本该双目无神的那双眼却蓦地盯向陆深,里头迸发出来的情绪让陆深浑身一怔,并非憎恨恼怒和无能为力地嚎啕怨怼,那像是看死人的目光,平静又癫狂,令他恐惧且兴奋。
他对同类的目光相当熟悉。
“你不恨他吗?我帮你杀他,你还不高兴了?”
“我的东西,无论生死,只能是我自己做主。”辛染嗓音冰冷却平静至极地回答他。
辛染不高兴了。
若是前世,她还是魔神的时候,三界生灵由她轻易拿捏,只需要一个眼神,没有人敢忤逆她,还不等她震怒,就会有人替她处理掉碍眼的东西。
现在不一样,她这具身躯太稚嫩了,修为也被压制。
平庸……且憋屈。
陆深根本不把她当回事,自顾自地转身旋开石门旁边的灯台,那厚重的石门便向上开启。
石门内的空间狭小,里头响起沉闷的锁链碰撞声。
很快,光线冲入,一个衣衫褴褛,四肢都被手腕粗细的玄铁锁链拴住的中年男人缓缓抬头,看向陆深。
中年男人被厚重的枷锁压地跪伏在地,陆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你听见天雷声了吗?”
“你的苍涯门被我炸了,那些长老和弟子应该已经死伤过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儿子还活着,我不杀他。”
中年男人蓬头垢面,抬起一张又是痛苦又是绝望的脸,怔怔看着陆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