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回了自己的小筑。
却不知,神魂强悍的辛染将神识铺展到了竹林之外,楚澜衣来过的痕迹惊醒了黑暗中那一双莫如深渊的眸子。
那双眼极黑如冥府深潭,偶尔闪过点点红光。
若是细看,才能察觉身形纤细的女孩裹着被褥,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她面上是冷静的,是毫无波澜的,可下唇都被牙齿咬地鲜红。
有的精神痼疾是跟随魂灵的。
很公平,她那强悍的修为随着灵魂蹚进了这具身体,曾经的心魔也没给落下。
那么多年过去,她其实已经学会如何同自己的心魔相处,却总能在楚澜衣的事情上发作。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了,上辈子的仇恨上辈子了结,这辈子他和她只是师徒。
只是师徒而已……
可是!
他怎么敢的?
前世他就是这样,他眼底装的东西太多,什么仙门荣辱,什么天下苍生……唯独对他最该在意的,最该护着的徒弟冷心绝情。
幸好,她上辈子就该那么囚着他,禁着他,让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被捆在她身边任由她折磨!
这辈子……
辛染觉得心绪烦躁的厉害,整个心脏都在搅动,胃里泛酸。
她闭了闭眼,试图压下那烦躁。
可没有用,复又睁开双眸的时候,眼底的红光还是散不去。
这辈子,在这个红尘中,她只是他几个徒弟中的一个,他也那么明确地跟她说过,他说——你是我徒弟,但……也只是我徒弟。
他活着,她决定不了他的行为,也控制不了他的想法。
只有他死了……
她抽出他的脊骨,让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里。
就这么永生永世地陪着她入眠,与她共堕深渊。
她才终于觉得自己能左右他,能控制他。
她可以抱着他的脊骨,告诉他:你看,师尊,你还是这样最乖,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什么都不用管,也别怪我骂我了,就好好陪着我,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越想越躁,越想越觉得胸臆窒闷,几乎快窒息。
她倏然坐起,掀开被褥喘着粗气。
黑暗中,只有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床榻上,那道月色也漏见了她轻颤的漆黑杏眸,更照见了被褥上沾染的血液。
干涸的,新鲜的……
手腕上缠着绷带,有早先在苍涯门的时候留下的创伤,也有今日不慎被剑刃划破的,更有她为了控制心底的疯魔而自己剌开的口子。
渴血。
想要见血……
那是随着魂灵重生而带到这个红尘中的顽疾。
上辈子,她杀伐嗜血,只有躺在尸山血海上,只有枕着枯骨残肢才能平息内心的躁郁。
这辈子,不一样了……
好似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有回头的机会。
辛染闭了闭眼,让身体重重地向身后的床榻上砸去,她将沾血的手臂搁在眼前,细嗅着血液的腥甜。
又一次尝试平复内心的躁郁和疯魔。
她还没走到万劫不复的那条路上,她还没成为整个修仙界乃至三届仇视的对象。
楚澜衣……
也还没有放弃她,还没有用死亡作为对她失望的告白,他甚至就在百步之外目所能及的距离之中。
辛染深呼吸,鼻腔里都是甜腻的血味。
起先还有用,可伤口会愈合会结痂,血腥味也变得更淡了些。
想要……更多……
想要楚澜衣的……脊骨。
辛染咬牙闭眼躺着,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