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后与枝枝的漫长余生,他此刻便是愿意就此隐于山林。
什么权势,什么谋算,都不过是他从前岁月的昙花,如今已经到了“一现”后的永恒。
枝枝便是他余生的永恒。
至此,他终于能够彻底向枝枝敞开自己的心扉,试着讲述一些,枝枝可能没那么爱听的过去。
楚映枝的手,最后还是到了那方暖玉上。
她静静地摩挲着这方玉佩,知其珍重,哪怕此后万千算计谋划,此刻她也在细细地听。
谢嗣初看着她,眸光很温柔,声音很轻。
“公主。”
他未唤她“枝枝”,反而唤起了这个已有些陌生的称呼。
“公主,一方玉佩为聘,玉佩虽轻微,却是微臣前半生最重之物,望公主收下。”
楚映枝认真地看着谢嗣初。
他未在意她的未回应,只是继续说:“微臣儿时,娘亲便教导儿臣,若是长大后有了心仪的女子,便是要将这玉佩赠给心仪之人。送上一方玉,好教心仪之人,知晓心意。”
楚映枝怔了片刻,轻声问道:“那你从前为何未给我?”
谢嗣初轻轻笑笑:“公主可还记得,微臣此前言,此生有不可不做之事?”
楚映枝点头,她自然记得。
她亦有此生不可不做之事,那便是毁了他的毕生所愿。
谢嗣初为她揉着手腕,轻声说道:“微臣年幼时,父亲不喜微臣与娘亲,但微臣尚年幼,不觉。待到微臣稍稍长大时,娘亲触怒父亲,父亲罚跪娘亲于雪地之中,最后娘亲三寒天跪了整整一日,离开了人世。微臣便是发誓,此生定是要为娘亲复仇。”
至于娘亲腹中的胎儿和那满地的红雪,他便不再提。这些太过残忍,便是让枝枝听见,他都是不愿的。
他怕吓到枝枝。
他的枝枝,自小便受尽宠爱,恍若生活在蜜罐之中。
此后也当是。
他会护着她,此次的事情,他再不会给旁人半分机会。
他将事情略了又略,最后堪堪讲述完。
他轻轻松了口气,心中却不由地忐忑,轻声说道:“可是吓到公主了?”
枝枝垂眸,摇头。
问起的话颇有些不合时宜:“谢嗣初,你为何唤我公主?”
谢嗣初笑笑:“枝枝,原就是公主,是高空之中的月,是微臣心上的月。”
本就该高高在上,接受他的臣服与敬仰。
他只是有些贪心了,触到了月的影,便想要揽月入怀。
他的小月亮,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很久之前,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离开。那光辉轻柔落下,蔓延开来,成为他此生再也逃不开的囚|牢。
“这玉,是娘亲留给微臣的唯一一件东西。以此为聘,是微臣之愿。”
是以此生珍视,换你此刻眷顾。
楚映枝轻轻望着面前的人,她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最后却只是缓缓放下,那日她便对自己说了。
“再见了,谢嗣初。”
她不是很久以前便知道,谢嗣初如此爱她了吗?
她不是步下每一个陷阱的时候,都是以谢嗣初的爱为饵吗?
她不是和自己说好,如何也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了吗?
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不过是一方玉佩。
不过是一个谢嗣初。
她的心,在此刻,为何又开始动摇起来?
她在可怜他吗?
如若只是可怜,只是怜惜,尚且说得过去。
可是,如若不是呢?
谢嗣初温柔望着她,从那抹笑出现的那一刻,她陷入他温柔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