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信的,但是此刻,既然谢嗣初是有求于他,他自然要尽一切可能,争夺利益。
皇帝微微抬起眸,直直看着谢嗣初。
谢嗣初苍白的脸,颤着的身躯,让一切看起来无比的真实。
但是,还不够。
皇帝扣着桌面,这是一场两人皆心知肚明的博弈。
输赢,往往就只在一刹那。
终于,谢嗣初叹了口气。
他“像”是落败了。
低下头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抛出他最后的筹码。
“愿,以臣之性命。”
伏首,扣响。
交易,成。
*
皇帝回过神,当时他不理解,为何谢嗣初要选择最不划算的方法,用忠诚和性命来换他对枝枝的庇护。
且不说,枝枝是公主,原就会被皇权庇护。
单说,谢嗣初死后,如若他毁约了呢?
谢嗣初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皇帝突然有些想笑,到了今日,他才明白这其中的道行。
谢嗣初啊谢嗣初,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他这个皇帝,不惜用那一条命。
虽然从前便知道,谢嗣初爱惨了映枝,但是这一刻,皇帝依旧被谢嗣初藏在计谋下的心思所震惊。
若谢嗣初不耽于情爱,这天下,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皇帝不禁想要大笑,他这一生,都在算计。在这晚年,却接连栽在两人身上。
谢嗣初,楚映枝。
谢嗣初之所以和他谈成那场,对他自己而言,如何都不划算的交易。
是因为,谢嗣初所求,从来不是他口中所言。
枝枝哪里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在他不知情的岁月间,枝枝早已成长为,所有人都不曾想的模样。
谢嗣初是在用他那一条命,麻痹他这个贪图利益的皇帝,为枝枝争取到最大的成功的可能。
真是...可笑啊。
皇帝手微张,他中了谢嗣初的圈套。他真如谢嗣初所言,将枝枝当做一株只能被人保护的芙蓉花。
倒也,不能怪他。
哪个疯子,会用性命当添头,去赌成功的可能。
除了,谢嗣初。
除了谢嗣初。
垂上眸那一刻,皇帝冷蹙眉。
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
便是,永远为谢嗣初“保守”这个秘密,让谢嗣初那份极致的爱,埋葬在泥垢中。
永远——不见天日。
永远。
*
后来,楚映枝没有再试图爬起身。
她卧在白毯之上,像一具只能呼吸的尸体。
她不再哭,不再流泪,连小声的呜咽也不曾有。
只是一动不动,望着窗沿那条小小的缝。
待到天微微白时,那抹本就不太瞧得见的月光,彻底消失了。
楚映枝狠狠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木偶被打开了机关,缓慢地运作起自己的身体。
一次,两次,三次...十九次,二十次...
她摔了整整三十六次,但整个过程中,她面上毫无表情,眸中毫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