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焦,他急着张口,却只有不断咳出的血。
他欲爬起身,他心中藏着深深的不安。但是枝枝并没有给他继续思考这“不安”为何的机会。
楚映枝顿了片刻,也未转身,背对着,皇帝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但是映枝的背影,是冷的。
他惶惶欲张口,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如今,这个不能让枝枝知晓的“秘密”,就这般直白地被摆在明面上,皇帝一时,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辩解。
或者,映枝,还需要他的辩解吗?
她不需要。
皇帝彻底失去力气,颓废瘫在地上,看着枝枝逐渐远去的背影,在他的眼眸中逐渐成为一道云白的线。
他痛苦地垂上眼,终于留下那一颗悔恨的泪。
算计一生,大业成空。自傲谋算过人,
却也只是局中小人。
成大事者,绝不悔恨。
可他,悔恨了。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楚映枝没再回头,她冷得像冬日的一面湖,无论疾风如何刮过,都荡不起一丝涟漪。
她听见身后痛苦的嘶吼,其中有悔,有恨,有祈求,有许多她从未在那个人身上看见过的东西。
那个人自小如天神,如巍峨的山,如磅礴的海,高大屹立在她的世界中。
可这一刻,她的心,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她不因那个人的悔恨而痛快,不因那个人的痛苦而兴奋,不因那个人的狼狈而喜悦。
她不在乎了。
恍惚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谢嗣初,永远是不同的。
即便是知晓赌约的那一刹那,她也未做好让他彻底离开她世界的准备。
或许说,她这一生,都做不好这个准备。
她曾以为她满心的报复和愁怨,是因为那个人伤害了她。
却原来不是,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谢嗣初。
楚映枝顿住,眼前是宫中罕有的荒败之处。
她冷冷的眸终于微微颤动,下一刻,她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虽然她的脸还是冷的,但是周身开始透出片刻的柔和。
她像是极熟悉这个荒废的宫殿,不用多看便拐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中。
那里,有一口枯井。
楚映枝愣愣看着,随后像是许多日一般,靠着墙坐在地上。
云白的长裙不免被沾污,但她毫不在意,她轻轻地闭上眼,从这个世界片刻地逃离。
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风温柔地接纳了少女的喃喃低语。
“谢嗣初,你再等等我...”
“等等枝枝,待到一切都处理完了,枝枝便去寻你。”
*
楚澄是第一个发现的。
阿姐的心思,太好猜了。
或许是他聪慧,从与阿姐遇见的第一面起,他对阿姐,便有一种天生的了解。
阿姐向来如云,如雾,如烟,所以即使他了解阿姐,但是平日里他其实不太好猜阿姐的心思。可近日阿姐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那种从冰寒和淡漠之下透出的急迫,无不在明晃晃地告诉他。
阿姐欲寻死。
楚澄知道,自己定是要做一些什么。
但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来到破败的宫殿前,看着那扇留着一条缝的宫门,手有些颤抖。
他无数次欲开口劝诫,可是开口的那一刹那,他都能看见阿姐冷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