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叔见闷哼声已经几近于消失,不由得上前阻拦谢尚。出人意料,对着谢嗣初如此冷漠的谢尚,见云叔上前,不耐烦却也将鞭子放下。
云叔轻叹口气,劝阻道:“王爷,这次便饶过小世子吧。”
谢尚到底还需要谢嗣初这个世子,手中鞭子愤怒一扔,起身呵斥道:“一个楚映枝,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跪在那城墙下三日三夜,呵,王府的面子你置于何地,你可不是别人家的猫猫狗狗,若是这世子你不想当了,我明日便是去向皇上请命。真就如同你那没出息的娘一般!”
谢尚上过战场,虽然这些年文雅了些,但是在自家府中,说话还是不太在意。
谢嗣初几乎是片刻就说道:“她是公主。”
谢尚果不其然直嘴道:“呵,宫婢之女罢了,以后别再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谢尚脸色稍变,眼色嫌弃望向那白玉牌位旁的木质牌位,再次威胁道:“玩物而已,坏了事情,你娘亲...呵。”
随着一声“砰”,门陡然关上。
一旁的侍卫想要扶起谢嗣初,却被他轻笑着屏退下去。他缓缓起身,没有一丝刚刚的虚弱模样,鞭子抽打出的痕迹让他的白衣狼狈至极,衣带松散露出的些许皮肤上带着斑驳的血痕,蔓延之中便能瞧见其中狰狞,却依旧掩不住他浑身的清贵。
满身的疼痛也未引来他的在意,他只是轻轻地向着下颚处抚去,果真摸着了细微的血痕。
瞬间,他眼中的温柔突然一凝,轻笑声随即而出。他向着那方白玉灵位走去,轻柔地注视着,随即脸渐渐冷漠下来,浑身散发着一种渗人的气息。
那双眼漠然看着那方白玉牌位,之间那白玉牌位的花纹之中,赫然写着一个字:“云”。
一旁的侍卫在黑暗中淡淡出声:“世子,我们如今,已无须如此。王爷对世子,向来暴虐,能避则避,不能避,不若...”
那个“杀”字还未出口,就被谢嗣初轻笑着打断,他温柔地望向那方白玉牌位,手轻轻得抚上那一个“云”字,像是在回答侍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够,仅仅只是杀了他,如何足够。”
谢嗣初放下脸上的笑,沉默地望向白玉牌位旁的木质牌位,他小心地隔空触碰着,怕自己的手脏了娘亲的牌位。从前娘亲教导他,要做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娘亲在时,他也的确是如此。
只是十二岁的他,护不了娘亲。而成为一个君子,无法为娘亲复仇。
他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有那么一刻,他脸上的笑和沉默,都缓缓地,与几日前的楚映枝对应起来。
遥遥相望。
*
三日后。
清穗正为楚映枝打扮着,这三日以来,眼见着公主的脸色好了不少,她心中也舒适。一旁的清荷在旁边轻轻笑着,看着清穗一只簪子,又一只簪子地往公主头上摆弄着。
清荷欲开口,但是看着公主不在意的神色,也就没有出口提醒。只是在心中轻笑着,清穗这打扮的,倒像是去争相斗艳。
楚映枝原就在思考些事情,直到清穗打扮完,整个人才反应过来。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眉头轻微地蹙起。
随即,趁着清穗前去收拾的刹那。
一根,两根...足足拔下来十根玉簪子,左右看了看,发现也丝毫不影响妆容,楚映枝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天持续不断得恹恹之色下,才终于透出来些从前的灵动。
清穗收拾完回来,眼见着艳压群芳的公主变成了“平平无奇”,轻叹一声,心中打的小算盘也就此落空。她原想着,公主今日必定会见到谢世子,那便将公主打扮的好看些,让那谢世子好好瞧瞧,定是要让谢世子狠狠后悔一番。
谁知道竟会如此!
楚映枝轻轻笑笑,应了清穗口中的几句嘀咕。
随即换好宫服,前往举办宴会的宫殿。
一路山,想着马上便是要见到皇祖母了,她有些紧张。这些天她思考了很多,如若父皇将她当做一颗棋子,那皇祖母呢?
她自小在皇祖母殿内长大,相较于皇族其他小辈,她与皇祖母应当是最为亲近的。父皇和皇祖母总是不对付,多半时候皇祖母都不愿意见父皇,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皇祖母愿意见她。
她便总是当着两人的传话筒。
往事浮上心头,楚映枝原本期待的笑容突然就黯淡了下来,如若父皇都是如此,皇祖母那里,她又在奢望什么呢?总归那些不合理的事情,她从前总是不在意。放过了蛛丝马迹,如今也确认不了。
那种深深的不信任感,直到她见到皇祖母的那一刻,也未消退。若是平时,她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她定是早就上前撒娇了。
她默默得注视着皇祖母,眼神中露出一丝怯弱,那种接连被背叛的不信任感侵袭着她,如今她便是连迈出微微一步,都要几番斟酌。
皇祖母两日前便是回宫了,公主殿和太后殿相隔路程,不过是两座宫殿。可整整两天,她也是未去。那从第一天掀起的心中的欢喜,在慢慢减弱和消散。
她安安静静坐在了席位之上,垂眸喝着杯中的酒。
待到宴会开始,一杯又一杯,她已经一个人喝了半壶。她也不惧怕被人察觉到异样,左右落水之后,她与平时便是变了不少。谢嗣初跪在城墙下三天三夜,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暗地里都是传遍了。她便是再奇怪些,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