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恣她,似乎莫名的有些急躁。
在黎恣又一次在洗手间拿着手机发起呆时,能瞧到里面动静的谢冰,放下了书本,走上前,敲门。
“咚咚,小梨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噗。”
熟悉的曲调成功地夺回了黎恣的神。
她收起手机,洗了洗手,就打开门,笑着说:
“谢大灰狼,请。”
谢冰就走到她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几天你老是发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恣一愣,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却是反问道:“如果有一个目的,你无论如何也要达到,但是你也知道,过程十分艰难,甚至可能最后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还会坚持吗?”
没有想到黎恣会突然问这么一个抽象的问题,
谢冰凝眉,手搭在洗手台上,随着思考点了几下。
然后她抬头,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放弃的。”
“我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家庭情况吧?”
“我的家乡在川省的大良山,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去年上热搜的,全国最贫困地区之一。”
“我没有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乡亲们愿意把我看养长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读书成绩很好,初中的校长说,如果能把我送到大山外的市重点高中里去读书,或许能出一个状元。”
说到这里,谢冰笑了笑:“校长当然是善意地鼓励我。但是我也知道,义务教育阶段我尚且能任性地去读书,但是高中、甚至大学,我又哪来的学费呢?”
“可是我真的想读书,想疯了,我甚至去向村长下跪…但是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当时就想,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都被封在这大山里吗?”
“在我非常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是自己行业里非常有名的专家,不知道从哪了解到我们村的情况,资助了我。”
“你知道吗?他和大良山格格不入,怎么形容呢?他就像深山里夜晚最明亮的那抹月光。温柔、善良、无比美丽。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会不辜负他的期待,我一定会走出这座深山,走到他身边去。”
“虽然……”
虽然后面没有后续,谢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低落。
黎恣却没有追问,只是也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希望我们的追逐都有意义。”
门外,被郁天芜拉着过来听悄悄话的华意嫌弃地看着她,小声道:“你哭什么?!”
郁天芜哭唧唧地说:“呜呜呜,没想到冰冰以前这么可怜,我心疼。”
华意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叹了口气:“谢冰不会想听到你说她可怜的。”
郁天芜哼哼两声,眼珠子一转,戳了戳华意的腰,问:
“黎恣那个问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啊?”
“学法的人,从来就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如果我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正义的,我当然会选择坚持。”
华意这凛然的态度感动得郁天芜双眼星星状。
她有些受不了这眼神,就反问她:“那你呢?如果你知道做这件事会困难重重,可能根本不会有结果,你还会坚持吗?”
“不会。适时的放弃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郁天芜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这样回答。
她像是在复述着说过无数遍的话:
“聪明的人从不追求高风险低回报。”
其罕见的冷漠神情甚至让华意感觉到一丝发冷。
只是郁天芜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冲她做鬼脸: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啦。再过一周就要放假啦,要不我们1308假前聚个餐吧,就当一起过年啦!”
*
在郁天芜的火热招呼下,1308选择在放假前一天,在“好吃”聚餐。
为什么不去市里更好的饭馆呢?
郁天芜的理由是:
“我觉得老板的川菜天下第一!”
一路上,郁天芜还在卖力安利着:
“本来我一般不去这种小店子吃饭的,就是前阵子朋友硬拉我去了,我一吃,哎!惊为天人哇!”
“老板人特别有意思,嘴还有点毒,但是手艺特别好。”
“这次我们人多,我一定要把菜单点满了!我的辣子鸡、麻婆豆腐、毛血旺、爆炒肥肠、白肉…”
华意提醒她:“收一收你的口水,快掉出来了。”
一行四人,都是高等级alpha,还都是大美女。
走进“好吃”店里时,引起了所有食客的关注。
郁天芜好似主人翁一般,拉着室友们往包厢里走:“来来来,这边这边。”
在后厨炒菜的李清流闻声,端着菜走了出来,瞧着她,就开始打趣:“哟,这不是前几天说要重金包养我的金主顾客吗?”
话音一落,郁天芜瞬间收到了室友三人看变态的眼神。
她连忙解释:“老板你别乱说,我明明说的是想请你去我家当厨师!”
李清流蹙眉,状似失望地说:“alpha心,海底针,这就要把我甩了?”
室友三人又以看负心汉的眼神看向她。
郁天芜有些抓狂了:“老板你别开玩笑了,你很棒!特别帅!但真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啦!”
看真把人逗急了,李清流这才收了演技,刚想去把手上的菜送了,又发现里面有熟人:
“咦?你不是小李的对象吗?”
他说的是黎恣。
黎恣便应声:“老板,我又来光顾了。”
郁天芜一脸问号,看了看黎恣,又看了看李清流,疑惑地问:
“你们认识?黎恣来吃过?为啥我不知道?”
她仿佛被背叛了,捂着胸口,指责黎恣:
“好呀,臭黎恣,明明知道我喜欢川湘菜,你却连这么一家好吃的店子都不安利给我,没爱了没爱了,这虚假的室友情。”
黎恣无奈,刚要解释,旁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冰却突然上前,制止了郁天芜的表演:
“好了,到桌子上再说,快让老板把菜送过去吧。”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李清流手上热气腾腾的汤菜,郁天芜赶紧说:“老板你赶紧去忙吧,我们自己先点下菜。”
李清流点头,示意他们自己招呼一下自己,就端着菜走了。
把碗放到桌子上,和客人报了下菜名,才悄悄地把被烫得灼痛的手指贴到耳垂上。
*
“来了来了!你们的辣子鸡、蒜泥白肉、水煮肉片、炝生菜、鲜椒兔和西红柿蛋汤。”
她们来的时间有点晚,赶上了最后一波高峰期,点的又是一桌大菜。
李清流忙得脚不停蹄,花了快四十分钟才把她们的菜上齐。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刚人比较多,我就一个人手,菜上的慢了些。”
四人都表示不介意。
看着满桌的红菜,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李清流看她们吃的开心,也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哎,你们说,为什么老板一个omega出来开店啊?虽然请了人帮忙看店,但自己一个人买菜做菜打理生意多累啊。他另一半呢?”
郁天芜满足了口腹之欲,八卦心又开始了。
确实,这个年纪的omega一般都已经嫁人了,很少有自己出来单干的。
“你别猜别人的私生活了,吃你的吧。”
华意给她夹了一筷子姜,试图堵住她的嘴。
“没看到老板的后颈吗?明显是做过手术的…”
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做标记清洗手术已经不是件多危险的事,但是会去这样做的人还是很少。
老板毫不遮拦自己有手术痕迹的后颈,也能让人看出他果决的性格。
“啊…我没注意。”
郁天芜苦着脸,吐出几粒花椒。
“那估计老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一定是遇到了渣A!不然这么好的手艺,是我都恨不得抱着他的腿天天求他下厨,怎么可能还让他伤心呢!”
她振振有词道。
众人翻了个白眼。
“其实也挺好的,现代社会比以前安全多了,几乎没有以前的Alpha公共场合强迫Omega这种事了,抑制剂也成熟得很,老板既然做了手术,又决定自己开店,肯定是想重新好好生活,何必一定要谈感情呢?”
倒是谢冰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言论。
看到大家惊讶地看向她,她也就顺势解释道:
“以前我认识一位长辈,她就是一个omega,没有找伴侣,自己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日子也过得很不错。这说明,我们不要小看了omega,他们其实坚强的很。”
华意和郁天芜听罢,这两个其实有点直A思想的人开始反思自己的认知。
黎恣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夸她:“你看得很开。”
虽然是从封闭的大山里成长起来的,但是却没沾染落后地区的陈旧观念。
谢冰没觉得自己说得很好,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继续吃菜。
四人都很满意菜品的口味,所以吃的就不是很快,边吃边聊,十分悠闲。
然而突然,外面传来碗摔破的声音。
似乎是起了争执。
有人在大声嚷嚷:
“你不把钱给我,我今天就把你这个店给砸了!”
她们听了,就赶紧停了筷子,出门去看。
只看到外面的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正在收拾桌子的李清流拿着抹布,站在一堆碎掉的碗碟中间,脸色惨白,仿佛噩梦重现般盯着来人:
“李欣,是你先出轨的,我们早就离婚了。”
“我不欠你什么。”
李欣明显是个alpha,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有几分姿色却一脸刻薄,她贪婪地打量着这个小店,饱含深意地说:
“看来你生意做得不错嘛,每天能赚多少?去年的赡养费你还没给我呢。”
“你不要脸!我凭什么要一直给你钱?”
“你这个贱人,当初骗我和你好,结果结了婚后一个孩子都生不出,耽误了我多少年?一只下不了蛋的鸡,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当时你要离婚时,我们就说好了,离婚,可以,每年给钱,补偿我的损失。结果你就跑了是吧,还不是被我找到了。”
李欣慢慢逼近李清流,粗壮的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李清流全身僵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明明已经逃离了这场噩梦,为什么还是没有摆脱…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看上这么一个人渣?
现在又被缠上了,难道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吗?
李欣满意地看着面前omega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就在她以为自己又可以掌控他时,一只手突然插入她和李清流之间,把她的手臂挥开,将李清流护到了自己身后。
“这位李女士,你是alpha是吧?在公共场合威胁一个omega,你不觉得羞耻吗?”
是谢冰,她坚定地站在了两人中间,为李清流挡住了女人恶意的视线。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少管!”
女人有些意外,但还是放着狠话。
“我和你早就离婚了!”
李清流握着拳,再次嘶声强调。
“既然你和李老板早就没有了婚姻关系,你现在的行为就是蓄意敲诈,还有……”
谢冰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冷声道:
“破坏他人财物,应该给钱的人是你。”
“对,听你的说法,法律上规定,在离婚后,需要给赡养费的应该是alpha一方,你现在的行为就是恶意索取他人钱财,我现在报警,你看警察会向着谁?”
华意也站了出来,一条一条地陈述:“不巧在下就是法律行业的,可以代表李老板向你起诉,不知道你是否也需要一位律师,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找。”
“只是,”她冷笑道,“但凡有良心的律师都不会接你这个官司。”
黎恣和郁天芜也站了出来,表示自己的支持。
李清流被众人保护在身后,听她们为自己伸张冤屈,从未有过被如此维护的体验,让他这么多年来,不断加固的心房轰然倒塌了一半。
如果没有人在乎,他就不会感到委屈。
但是有人替他说话,他就无法再强装坚强。
一股热意涌上了他的眼眶,他忍住泪水,抬头直视那张熟悉的脸,一字一句道:
“对,李欣,你再敢来骚扰我,我就告你。”
看到自己今天讨不到好处,且极有可能还会出血,李欣便后退几步,放下一句狠话:“你等着!”
然后在众人充满怒意的眼神中匆忙跑了。
“谢谢,让你们看笑话了。”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强撑着的一口气才从胸口泄出,李清流弯下了腰,去捡着地上的碗,感恩地对黎恣他们说。
“今天这顿饭,就算我请你们吧,明明是开开心心来吃饭,却被我的私事影响了心情。”
他蹲在地上,麻木地收集着碎瓷片,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到了地上。
谢冰看着他,也蹲了下去,帮他捡。
“这不是你的错。”
或许是这句话戳到了内心某块软肉,李清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想压抑住自己的哭声,把脆弱压回嗓子里,却没想到,偶尔流露出的抽泣和哽咽更让人听着心酸。
郁天芜有些受不了这个场景,就去角落里拿了扫帚,示意两人站起来:
“好了好了,那个人渣不是已经走了吗,大家开心一点,别捡了你们俩,割到手怎么办,这不是有扫帚吗?让开让开,我来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