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退了几步,冷哼一声,“现在倒母后母后喊得亲热,方才还喊本宫老虔婆呢!”
刘元基此时才明白过来,他今日犯下的种种过失,再加上这道圣旨,被夺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唯一能够争取的,便是龙鳞卫的掌控权。
只要还有龙鳞卫这批精良武力在手,他无论想杀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龙鳞卫都会无条件帮他办到!
只要龙鳞卫还在,他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可眼下他说了不算,决定权在沈浓绮手中,沈浓绮是何人?那是对他再痴情不过的女子!
他一点点爬到沈浓绮的身前,扯了扯她华丽无比的冕服裙摆,露出一脸痴笑道,“皇后,皇后你对朕向来衷心耿耿,一定不会收走龙鳞卫的对不对?”
“皇后,朕如今只有你了,朕知道你对朕有多好,朕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你都是第一个支持朕的,所以这一次,你也一定会站在朕这一边的,对么?”
刘元基声泪俱下地表着真心,丝毫不介意周围迥异的目光,“只要你依朕这一次,朕保证今后绝不纳妃,此生只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朕一定也会做一个好父亲,做个好丈夫!”
方才还哭嚎声震天的庭院中,如今只剩下刘元基一人的苦苦哀求声。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深爱着刘元基,不仅能原谅他厮混佛堂、推入虎口等行径,甚至腹中还怀上了刘元基的孩子,她既然如此爱恋这个昏庸皇帝,或许真的会经不住心上人的这般祈求呢?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向来端庄优雅,凡事以大局为重的皇后身上。
只见皇后蹙着眉尖,似是在仔细权衡利弊,脸上露出一副非常苦恼的神色,然后轻轻弯了弯腰,将裙摆从刘元基指尖扯了出来,“皇上,您这可让臣妾如何是好?”
她脸上露出个肆意非凡,艳光逼人的笑容,“可是您越想要,本宫就越不想给。”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9章
“臣妾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若是臣妾和太后再晚来一步,来此处见到的是不是血流成河、尸体横陈的场面?”
沈浓绮缓缓直挺起身子,然后捂着胸口,一副不敢想象的样子,朝方才被围困的朝臣们环视了一圈。
“皇上仗着手中有龙鳞卫,就差点将这站了满地的栋梁之才都杀了,臣妾实在是不放心再将龙鳞卫留在皇上手中,否则今后不知您还会因为冲动做出何种事……”沈浓绮轻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腰肢,笑着无奈道,“更何况臣妾如今怀有龙胎,想来皇上也不会想让臣妾有个什么闪失,若是龙鳞卫在臣妾身边护卫,想来皇上也会放心些。”
龙鳞卫乃京城中最精锐的一支卫军,虽然人数不多,仅有三千,可战斗力却不容小觑,据说不仅武力可以以一敌百,甚至还通许多审查、监看的门道。
沈浓绮就算是再傻,也不会再让他们,落入刘元基这么个不可掌控之人手中。
刘元基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拒绝,眼眸微阔,满脸震惊,歇斯底里道,“皇后!以夫为纲,以帝为尊!你是朕的发妻,原就该听朕的!”
“朕不给,朕绝对不会将龙鳞卫交出去的!!你这贱人,你们这乱臣贼子,你们都该死!该死!!”
刘元基又急又怒骂了一通,挣扎着一瘸一拐站起身,惶惶着跌跌撞撞,癫狂中欲炒沈浓绮抓去,沈浓绮怀有身孕行动不便,躲避中差点就要跌下玉阶……
一双有力的双臂,稳稳从后托住了她的腰肢,即将触到她衣角的那双魔爪,也被一片灰色衣袖轻易拂去。
周沛胥威严又冷咧的语调响起,“皇上已然失心疯了,还不扶他下去好好修养?!”
此话刚落,蒙素立马踏步上前,抬手蓄力,将骂骂咧咧、嘴中道着污秽之言的刘云基一掌拍晕,拖死尸似得拖了出去。
站了满地的朝臣们,瞧着方才还对他们喊打喊杀的帝王,落得如此地步,心中除了觉得劫后余生,另又升起了一丝快意。
刘元基不仅想杀了他们,还想杀了周沛胥,更想杀了带圣旨来的太后……
只怕是怀了身孕的皇后,他也想一齐杀了!
事已至此,刘元基已尽失人心。
周沛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沈浓绮扶稳之后,双臂立即撤离,垂首低声道,“娘娘,您如今凤体为重,实不该来淌这趟浑水。”
沈浓绮站定之后,矜重地微微低头,回了他一个谢礼,脸上那是副高贵而又疏离的神情,“本宫劳大人挂念,只是事关后宫安宁、朝臣安危,若视而不见,本宫于心难安。”
对彼此的关切之情,借着循规蹈矩的官话说了出来,在场之人皆未听出其中的蹊跷,只站在侧后方的太后,眸光在二人身上落了半瞬。
此时太监总管捧了个锦盒,双手奉到了太后和皇后面前,“回二位主子的话,传国玉玺寻出来了。”
太后双手托过锦盒,缓缓走到了玉阶中央,“本宫承蒙先帝信任,在朝臣中,挑选能妥善保管、运用传国玉玺的栋梁之才。”
她微微垂下眼眸,往阶下的朝臣们都掠了掠,被扫过之人,下意识挺了挺脊背,却又很快感受到那眸光挪开。
太后最终将眸光,落在了那个灰色身影身上。
“本宫心中有一属意人选。他十五岁时便连中三元,十六岁起入朝当官,在岭南抓匪拿寇过,在蜀地救治瘟民过,在钱杭救水治灾过,在西北驻林防沙过……入朝当官近十年来,晏朝的东、南、西、北,全都留下过他的不俗政绩,受这些政绩庇佑过的百姓,岂止百万千万?光是万民伞就收了近十把!他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即倒,乃先帝临终前所托付的经世之才,为晏朝殚精竭虑……”
“就算此人乃本宫侄儿,可本宫不偏不倚讲一句,眼下朝中,唯此人能承担得起先帝与本宫的托付。”
“今日,本宫欲将传国玉玺,交至首辅周沛胥手中,诸臣,服还是不服?”
太后振聋发聩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朝臣们耳中。
自古以来,百姓寒窗苦读十余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想要做官,只是做官的目的却都不尽相同。
有些人做官,是为了钱;
有些人做官,是为了权;
还有些人做官,是为了社会地位、脸面有光、光耀门楣……
就算初入官场时心如明镜,大多很快也会被钱权色欲,腐败、侵蚀掉。
是为了一己私欲当官,还是为了天下苍生当官,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而周沛胥,恰恰就是为了理想、为了报复、为了救生民出水火而当官之人。他就像是朝臣心中的一座灯塔,望向他时,偶尔自惭形秽,多时暗自鞭策,今日若无他默许,谁会敢豁出性命去闯宫?谁会面对刀枪剑戟都不怕?
“服!服!服!”
“微臣愿从旁辅佐,重扬晏朝之威!”
震天般的附和声冲入云霄,直抵云海。
晏朝至次日起,向死而生,改换新天。
这是一场没有仪式的加冕,是万臣归顺的荣光。
慈宁宫中。
太后正盘着手中的佛串,蹙眉道,“先帝在时,本宫就劝他,挑选继位者要慎之又慎,绝不可马虎,谁知还是逃不过,找了个那样的孽畜登基。”
周沛胥安慰她,“姑母莫要伤神,既然玉玺交出来了,今后他罢不罢朝,也没什么紧要的了,耽搁不了正事。”
太后瞧着他叹了口气,“胥儿,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处,我也是膝下没有儿女傍身,才一直对在后宫中隐忍不发,否认若是按照我以前的性子,怎容得这样的猢狲猖狂?所以说,人还需要有个一儿半女的才好。”
“自从玄明法师的鉴言出了之后,你父亲难过得头发都愈发白了,总是担心你如今成不了亲,没个一儿半女今后老无所依。法师只说你夫妻缘浅,说不定子女缘深呢?本宫想着,不如给你在旁支中过继个孩子过来?你带在身边长大也好啊。”
周沛胥苦笑摇头,“刘元基便是过继到您膝下的,如今又如何了呢?有这般前车之鉴,姑母今后可莫要再同我说过继之事了,我委实害怕。”
太后闻言心滞了滞,将手中的佛珠盘得愈发快,再也说不出话来。
景阳宫。
夜半时分,沈浓绮正坐在鎏金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用木篦梳头,只感身后一阵风吹来,将及腰的青丝扬起。
沈浓绮已是见怪不怪,头都不回,只娇声喊了句,“胥哥哥。”
下一秒,周沛胥清俊无双的面庞,便出现在了铜镜之中。
他指尖微微拨了拨她的发丝,对着镜中的她笑得温润,“我来帮你?”
沈浓绮点了点头,然后将篦子递了过去,他接过篦子,站在身后,真一下下帮她捋起青丝来。
她感受着他指尖轻柔的力道,撑着下巴看他,“胥哥哥,今日太和宫中凶险异常,若是我和太后没有捧去圣旨,你打算如何收场?”
青丝如缎,在跳跃的烛光下散发着阵阵光泽。
周沛胥指尖起落,由发顶一遍遍梳到发尾,一面轻声道,“你们若再晚来一刻,刘元基便会因为气急攻心,在寝殿中突发中风,严重到张嘴说不了话,今后成为个半身不遂之人。”
沈浓绮讶异地转身回头,发丝骤然被搅在篦齿间,揪扯着头皮,令她痛得“嘶”了一声。
周沛胥立马将发丝理顺,然后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头皮,带着心疼道,“怪我不好,手重了。”
沈浓绮摇了摇头,只用双臂圈住了他的腰身,默了默道,“他如今就是个废人,再也妨碍不了朝政……”她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腹部,“我如今只盼着腹中的孩子是个男胎,如若不然,不知还要出些什么岔子……”
周沛胥将她揽在怀中,“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总有办法周全,你只管开开心心待产,可好?”
“嗯。”
沈浓绮应下,又欢欣地取出几件给孩子精心准备的小衣,一一同他介绍着细致之处……
二人又说又笑,宛如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
许是因为今日解决了心腹大患,沈浓绮兴致有些高涨,聊了许久也未感疲惫,周沛胥只得柔声道,“天色已晚了,你如今身子重,不能熬夜,你去榻上躺着再,我再陪你说会儿话,待你睡着再走,好么?”
沈浓绮抿了抿嘴,“胥哥哥,今天那些朝臣哭喊得太过唬人……大晚上的,我有些害怕。”
她摇了摇他的掌心,“你今晚陪陪我,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码字状态的确不佳,可能会更新少一点吼
第70章
周沛胥只当她是真的害怕,离不开人,便只道了声好,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凤塌去了,待她躺下,他先是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了榻边的绣凳上。
他牵起她的指尖握在掌中,“今夜我就在宫中陪着你,明日再送些安神镇魂的熏香来,你在睡前点上,也好睡得安稳些。”
沈浓绮希望他留下来陪她,可却不是用这种方式陪。
只不过她到底是女子,他又从来都是一副自持守礼的模样,就算她想要再与他亲近些,也有些羞于说出口。
她到底还是端着矜持,眨了眨眼道,“明日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胥哥哥就这么坐一晚上?我只怕你会精力不济。”
寝殿中只有一张床,若是想要休息,便只能二人同寝在凤塌之上。
二人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那到底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发生的,周沛胥心中敬着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出上榻休息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