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娆的……不是说她演得不好——比起她过往的作品来说，简直演得不要太好了——但是安世荣细细看了好几遍，总觉得江娆身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如果白言蹊知道安世荣的想法，肯定会予以赞同，她曾经也仔细研究过江娆的演技，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演技并不是她本人磨砺的，那种违和感简直如影随形，导致她的表演一直有个致命的问题——无法让人产生共情感。
那头的张清言沉默了很久，久到安世荣险些挂断电话，才沉声道：“……抱歉。”
张清言的道歉！
安世荣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下号码，心跳得飞快，他出息了！他竟然听到了张清言的抱歉！
众所周知，哪怕当年得罪了投资商，险些因为一部电影破产的时候，张清言也从没说过一句抱歉，执拗的性子和怪脾气一样，是这位导演身上最明显的特点。
仿佛打破了什么瓶颈，张清言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平静，“之所以选江娆，是因为白言蹊是共情型演员。”
“这部电影中主演需要演一些很残忍很可怖的情节……我再也承担不起失去一名有天赋演员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安世荣半懂不懂，倒是恰好走进来的白言蹊听懂了。
她几乎立刻将张清言的话跟归疏联系了起来，归疏和张清言，一个伯乐一个千里马，张清言那部险些拍不出来的成名作，就是归疏投资并亲自饰演的。
安世荣见老板来了，还想拿乔，却见白言蹊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把原本准备好的刁难全吞了回去，不情不愿道：“那好吧，你拟个合同……”
“合同已经拟好了，我发到了你的邮箱，确认无误可以明天签合同，后天直接入组。”
？敢情都等好在这了。
安世荣看白言蹊使的眼色，正准备应下，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不对，现在你突然换演员，网上会怎么说？”
现在全网的风声都是说白言蹊演技不如江娆，江娆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女元帅，白言蹊这样横空截胡，想也知道风评会变成怎样。
“我会发微博亲自解释，”张清言顿了顿，“本来我就更满意白言蹊。”
安世荣都能看出的毛病，张清言作为名导，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比起损失一个天才演员，这一点点的缺憾，他勉强忍忍，再配上剪辑，还能接受。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而且是江娆先破坏了行规，擅自放出试镜视频，他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白言蹊这边。
等挂断电话，他正准备吩咐助理发微博，突然看到新的热搜。
热一：江娆哭诉遭行业霸凌
动作真快。
张清言更觉恶寒，后悔不该听投资商的劝说以至于沾上这坨狗屎，他当机立断，直接开通了直播。
张清言是谁？他可是国际名导，而且长相英俊，富有才华，俗称黄金单身汉。
他一开播，热度瞬间盖过了江娆，所有人都涌了进来。
【@小鹿人】：卧槽，我没眼花吧？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张导直播！
【@亲亲笨比】：叫什么张导！叫老公！老公我来啦！
【@张导的小熊】：呜呜呜呜老公好帅！死亡角度也那么帅~
……
一堆小鸡迫不及待地冲出鸡笼，热情奔放的“老公老公”，不一会就开始放飞自我，裤子乱飞。
张清言一概当没看见，他见来的人数差不多了，才冷冷地看着镜头，在一堆“啊啊啊啊”中，捕捉到有人在问：“张导张导，江娆是怎么回事啊？她说白言蹊霸凌她，抢她的角色欸！”
镜头中，男人眉眼清冷，“江娆枉顾行规，擅自发布试镜视频，侵犯他人隐私权，我会追究到底。”
【@吱吱不倦】：可是我觉得江娆演技更好啊？白言蹊真的演得好女元帅吗？
“演技不是单凭一个试镜就可以断定的，而且并没有客观的量尺。”
【@针心话】：所以张导的意思是你就是主观觉得白言蹊演得更好咯？笑死了，还不是凭试镜，那凭什么？凭你的自信吗？
【@杠上钢花】：临时变卦还有理了？我就是觉得江娆演得好啊。快换回江娆快换回江娆快换回江娆！
弹幕混进了些奇怪的东西，立刻变得戾气极重，助理心惊胆跳地站在旁边，感受着导演气压越来越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直到弹幕稍微消停了些，才冷冷地开口，一条一条地骂了回去。
“眼睛不要可以捐了，这么明显的差距都看不出来，说主观是为了照顾你那可悲的鉴赏能力。”
“你是导演我是导演？你要想换回江娆可以，投资一个亿，你想拍狗屎我都给你拍。”
“管好你自己，管东管西，是不是路过一辆粪车你都要尝尝咸淡啊？”
……
什么是真正的舌战群雄。
弹幕几乎禁止了，所有网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带着那副面容清冷、飘飘欲仙的姿态，口吐狂言，毫不留情，只觉得什么东西幻灭了。
倒是助理感到如释重负——他跟着张清言那么久，早就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怒骂，要不张清言怎么被称为“鬼才导演”呢？
既是因为才华过人，也是因为在片场如恶鬼般，根本不做人啊！
张清言一口水没喝，狠狠地骂完了所有弹幕，才冷漠地总结陈词，“总之我就喜欢白言蹊，你们爱同意不同意。”
就在这时，一条极其显眼的、带着黄v的弹幕刷过——是条刷礼物的弹幕。
【归疏v】打赏【张清言v】一个【绝世烟花】。
全网哗然。
*
一个小众的演技论坛里，活跃度前所未有的高，首页上一片飘红。
【只有我觉得江白莲发的那个视频太有煽动性了吗？明明两个人演技不相上下啊，反而白言蹊的我看了感触很深，江娆的完全是靠文字引导吧？】
【？你区怎么突然涌进这么多人？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pbc白言蹊江娆我就说嘛！我就说白言蹊演得更好一点！呜呜呜呜张导和归疏也这么觉得！】
【我还以为是我喜好有问题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平反了！】
【大家快去看！有up出视频了！还有心理学的up！我觉得讲得都好有道理啊，感觉白言蹊的表演更动人心扉点！】
【求无江娆无文字版纯试镜视频！我要prpr!】
……
江娆脸色黑沉，狠狠地将手机砸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看过微博直播，不知道最贵的礼物叫啥，这里就当私设啦！
第58章 努力破产的第五十八天
网上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 白言蹊就已经正式进组了。
张清言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导演，就连开镜仪式?只草草略过，他迫不及待地凑到支好的摄像头前, 一心只想拍摄。
白言蹊化完妆出来, 视线绕着片场扫了一圈, 遗憾地发现归疏还没来。
她见导演还在调试机器，便老老实实地坐到一旁，开始反复翻阅已经烂熟于心的剧本。
电影从一场极惨的战役开始，又以一场壮烈的战役结束, 勾勒出女元帅既壮美又凄厉的一生, 又通过女元帅的故事，勾勒出了那些可亲可敬的战士们。
当然, 拍电影不可能按照叙事顺序来拍，第一场拍的是文戏，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更好地把焦躁藏在极端冷静的外皮之下。
白言蹊在安静地看剧本, 路过的场务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等到走出她的视野范围内, 才纷纷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蹊蹊换完装后气势就变了……之前虽然很有星味, 但是却非常平易近人。”
有人曾跟过白言蹊的剧组, “现在还好啦, 我之前跟的是她演女皇的那部, 天啊真的是走路声音大点?担心被砍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们没注意到, 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直静静地站在墙角，听到他们的谈论后, 才把视线投向了白言蹊。
此时白言蹊已经放下剧本，那张过于精致的面容紧紧绷着——跟她在综艺里面截然不同。
她走到镜头中央，步伐里带着硝烟味，整洁干净的军装领子带着股凌厉。
——这也确实是一次上战场，虽然是文戏，却是女元帅打的第二场精神的战役。
第一场战役，元帅打破了封建大家庭的束缚，从家里走了出来，走向新型学校。
而这第二场战役，则是她打破了父权的压制，从父亲手里恶狠狠地撕下了一大块肉，从而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家族。
“Action——”
镜头中的少女稚气未脱，表情严肃，她理了理衣领，径直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极具古韵的书房，金丝边的花纹既彰显着家族的底蕴，又体现了深不可测的财力。
然而在白扇看来，这些所有的奢侈，?只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多少带着点腐朽的气味。
她看向端坐在中央、不怒自威的男人，第一次没有行古礼，而是举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
“父亲。”
男人抬头，看到她的装束一口气没上来，“穿得像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
顾及到她毕竟是自己最骄傲的女儿，男人勉强将怒骂憋了回去，冷冷地下令，“立刻去换回来。在学校?学了什么东西！”
“父亲，”白扇没有理会父亲的愤怒，依旧很平静，“我想从军。”
男人疑心自己听错了，直到目光触及到女儿平静的面容才明白她没有在说笑，他幡然大怒。
“滚出去，”瓷器砸到白扇身上，又反弹回地上，发出破裂的清脆声，“自己去关禁闭。以后别想出门了！”
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女孩子家家的，还从军？怕不是看到战场就哭了！
白扇依旧很平静，她忽然道：“父亲，日寇已经打过来了，您当如何自处？”
这句话问的男人一噎，他越发愤怒，“不管怎样，?不是你该操心的，滚回去，抄十遍家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