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蛇,段俊彦几乎瞬间就想起那种黏腻的触感,他条件反射地看过去,竹篮里,两条蛇蜷成一个类似“阴阳”的圆,给人一种随时会跳起来的感觉。
“啊,”白言蹊紧盯着云,懒懒地解释,“有一条是之前遇到的。”
沉舟一怔,“之前?”
“对啊,”白言蹊还在思考着这两朵云究竟像什么,闻言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掉队?”
她当时专注于路边的花花草草,不小心绊倒在路边蜷着的一条蛇身上。
那条颜色几乎跟四周融为一体的蛇缓缓地转头,冷血的蛇眸牢牢地盯着她,“嘶——”
【我当时看到了!蹊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蹊蹊是不是掉队了!】
【对!有些只跟着段俊彦直播间的可能只觉得蹊蹊摔了一跤就消失了!也不说一声!其实她是被蛇绊倒了,一说话不就刺激到蛇了吗?】
【我就是因为那一幕入坑蹊蹊的,她真的好冷静!又美又强,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大一条蛇,队友还都不搭理自己,换做我估计都崩溃了。】
“……言蹊姐,”空气安静了半晌,少年极认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看着白言蹊的眼里满满都是难受与愧疚,“对不起。”
没有认真了解就擅自对你作出判断,对不起。
“啊?”白言蹊视线跟着那朵云游弋,随口敷衍,“小事。”
她这么大度,反而惹得沉舟越发愧疚,一直安静的段俊彦冷不丁地开口,“那还有一条蛇呢?”
“那条是我遇到的。”
沉舟垂眸,看着里面那条带着黑色斑纹的蛇,“我出来找言蹊姐,半路上不小心摸到了这条蛇,好在言蹊姐救了我。”
他虽然在公司培训过几个月,但毕竟是第一次真正来到野外,看到蛇的那一秒,血液都要凝固了。
然后突然,一根木制的尖刺从耳侧“唰”过,沉舟动都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木刺将毒蛇牢牢地定在树干上,正中七寸。
“怎么是你?”少女清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几分熟悉,他下意识回头,果然是白言蹊。
她走过来,干净利落地取下尖刺,抓着那条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蛇,扫了面色苍白的沉舟一眼,恶劣地将蛇往他面前一凑。
“是条毒蛇哦,”白言蹊像个顽劣的熊孩子,好奇地想看沉舟的反应,“想被它咬一口吗?”
沉舟强忍住想逃跑的心,勉强挤出个笑,“谢谢言……言蹊姐,我不想被它咬……”
白言蹊听到这个无趣的回答无聊地“啧”了声,沉舟看着她失望的表情,鬼使神差的,话锋一转——
“我想咬它。”
*
“英雄所见略同啊,”说到吃的,白言蹊立刻坐了起来,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着,眼睛亮亮的,“烤蛇肉真的很好吃!”
段俊彦幻想了一下那个滋味,阵阵犯呕,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鱼眉清目秀。
沉舟也僵了一霎,应和地赞了几句,也走到溪边,开始清洗蛇肉。
这两条蛇的毒腺都已经被白言蹊去除,剩下的操作不怎么需要技术,沉舟一边清洗着,一边扭头看向段俊彦。
段俊彦面无表情地将鱼拍打在石头上,“有事说事。”
沉舟犹豫了一秒,压低声音,“其实我本来不想纠正你对言蹊姐的看法的。”
“这样就会少一个人跟我抢言蹊姐。”
段俊彦没想到他那么坦然,他动作一顿,沉舟还在继续说,“你比我优秀太多,而且还比我先认识言蹊姐,我没有优势。”
苦意在喉间蔓延,段俊彦机械般的继续着动作,心里嘲讽一笑。
“不过我现在不怕了,”沉舟杀人诛心,“因为你这些所谓优势,其实是最大的劣势。”
优秀,代表着他不愿意放下身价,不敢主动迈出那一步;旧识,是矛盾的根源,段俊彦对白言蹊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根本不是短期内能消解的。
两人安静了片刻,沉舟利落地将蛇皮剥干净,露出里面嫩滑的蛇肉,又将其余东西清理干净,站了起来。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言蹊姐阴阳怪气了。”
“她不欠你的。”
沉舟转身就走,一道微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现在是在直播,你不怕……”
“段俊彦,”少年第一次直呼前辈的全名,他微微侧头,嘴角带笑,“我不是你。”
“我不害怕。”
【啊啊啊啊草!弟弟突然好A啊!!救命,我又可以了!】
【倾家荡产买弟弟股!段俊彦达咩,快走开!离我蹊蹊远点!】
【这沉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段段怎么可能喜欢那个魔头?他神经病吧?】
【捧着垃圾当宝贝,真是小家子气,怪不得这么糊,傻逼糊咖糊一辈子吧!】
段俊彦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神情,手上青筋绷起。
“我终于看出来了!”另一头,竹椅上的白言蹊欣喜地跳起来,“像猪!”
两朵白云汇聚成卡通猪鼻孔模样,停留在段俊彦的头顶,像是无声的嘲讽。
*
“滋滋——”
油从烤架上滴下,烤肉的焦香味扑鼻而来,蛇肉被分成好几节,串在粗糙的竹签上。
白言蹊取下两串,递给沉舟一串,扫了眼帐篷里隐约可见的人影,纳闷,“他不饿吗?”
沉舟接过烤串,看着已经看不出蛇样的肉,狠狠心,咬牙尝了一口。
香,嫩,鲜!
沉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口,忙里偷闲扫了眼躺在帐篷里阴影里的段俊彦。
他心知肚明对方抑郁的原因,却绝没有伟大到帮情敌说话,只是轻笑一声,眼底扫过一丝狡黠,“或许吧。”
被气饱了,自然就不饿了。
第10章 努力破产的第十天
夜深,大雨。
白言蹊总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幼兽的“呜咽”声,她倏地睁开眼,披上外套,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
在野外听到幼兽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野兽一般不会在雨夜出没,白言蹊也不敢冒这个险。
无人机摄像头感应到有人挪动,智能地飞了下来,把直播间当助眠的粉丝一下子惊醒。
【蹊蹊这是要去干嘛?这么晚了不害怕吗?周围黑漆漆的除了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好恐怖啊。】
【白魔头好像朝段段帐篷走去了,ctmd我就知道她觊觎我们段段!白魔头快滚,离我们段段远点!】
【有被恶心到,她这是要搞夜袭吗?啊啊啊节目组快派人来阻止!】
白言蹊小心翼翼地靠近段俊彦的帐篷,“呜咽”声越来越近,弹幕也发现了不对。
【卧槽,段段帐篷里有什么??白魔头快进去救他!】
【不……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像段段的声音呢?段段怎么了?!】
雨水从藤条细微的缝隙里挤出来几滴,恰好落在那人苍白的嘴唇上,他双眸紧闭,脸颊嫣红,薄唇不断动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段俊彦?”白言蹊意识到不对,她连忙钻进去,探了探他的体温。
灼热的温度顺着男人的额头传来,白言蹊神色一凝,拍了拍他的脸,“段俊彦,醒醒!”
若是放在平时,白言蹊竟敢这样对待段俊彦,早就被嘲被骂一百八十轮了,但此刻所有粉丝都吊着一颗心,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呜呜呜段段好憔悴的样子呜呜呜呜,白言蹊,白姐,快帮帮我们段段吧!】
【白言蹊,你一定要救段段呜呜呜呜,之前是我不懂事,我以后再也不骂你白魔头了!】
白言蹊又拍了拍他的脸,段俊彦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眸子里一片空茫,唯有在触到白言蹊的一刹,水光顿时潋滟起来。
白言蹊见他醒了,心里松了口气,皱眉,“你不能再待在这了,快按救援按钮!”
“我不走。”段俊彦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白言蹊,执拗道。
“你不走也得走,”白言蹊斩钉截铁,“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退烧的药,也不适合修养,等下嗓子坏了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唱歌了?”
这回段俊彦迟疑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微垂,再次抬眼,“我能抗。”
白言蹊被他这任性的话语逗笑了,她直接站起身,干脆地走了出去。
“蹊……”段俊彦下意识抬手,又怯怯地收回来,呆呆地看着被风吹动的藤蔓,眼底满是失落。
他缓缓地闭上眼,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咽喉处已经开始瘙痒,他却自虐般地觉得这样更好。
【不行了我要哭死了,白姐你别抛弃我家段段啊!我们错了我们跟你道歉呜呜呜呜】
【白姐肯定不会的,我相信她!你看她对沉舟,就是嘴硬心软!】
都是他的任性、无知,将蹊蹊推走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拂过,太阳穴隐隐作痛,段俊彦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从感激到爱慕,他仰头看着神坛上的少女,不止一次自惭形秽。
所以当他看到跟他从同一间孤儿院出来,又跟白言蹊有三分相似的江娆之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多照顾几分。
然后照顾着照顾着……一切似乎变味了。
段俊彦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无脑地相信江娆说的所有话,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总觉得白言蹊暗地里嫉妒欺负江娆,他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为了江娆跟白言蹊闹掰,甚至自毁歌唱事业。
头脑越发昏沉,就在他要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随即越燃越旺,阴影隐约映下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火气。
段俊彦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屏风被撩开,白言蹊冷着脸将用热水浸湿的布料丢到他面前,凶巴巴,“自己擦一下四肢跟头颈,明早还没退烧就快点滚。”
手指触到那抹温热,段俊彦眸中的冰山渐渐融化,他强撑着坐起来,捡起布料,认出这是她外套的一角。
这块布料比起昨天沉舟用的那块可大多了,怀着一种莫名的胜负欲,段俊彦嘴角轻轻弯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突然好感动。】
【就……我们之前是不是对白言蹊有什么误会啊?】
【就我自己而言,娱乐圈真真假假多的是,我宣布我再也不骂白言蹊了,要是今晚没有她段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单论这件事,她就值得所有‘段位’的喜欢!】
篝火带着烟气模糊了夜空,雨停了,江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同屋的女星被惊醒,抱怨,“大半夜的,你干嘛呀?”
“抱歉,”江娆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一般人听到这件事都会安慰两句,但这位女星在圈内出了名的任性,闻言不耐地翻了个身,嘟囔道:“真是个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