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两人年少时的过往, 桑芷薇原本如坚冰般的内心悄然坍塌一角:这家伙虽然这些年看着稳重许多,但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疯得不行的少年。
她将信合拢正准备收起,却突然又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来,她拾起一看, 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封遗嘱——
上面条款清楚, 一桩桩一件件列明了家里大小事务,尤其着重强调了孩子们的监护抚养权全部无条件归她,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她跟孩子们的生活。
这份遗嘱虽短,但是涵盖的内容却是极细,几乎是事无巨细,将她和孩子们跟金秀莲一家彻底划清了关系。
桑芷薇:“……”
定定地盯着这份遗嘱半晌,最后终于忍不住气笑了:“呵呵, 这人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宁愿留遗嘱也不愿跟我说清事实!”
这份怒意来得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甩手就准备出去找人理论,哪知一出门,却看到院子里他带着孩子们一起下棋玩的景象。
小果似乎一直在输,眼下好不容易赢了一次,正笑得一脸欢畅,扭头看到站在堂屋的她,顿时笑眯眯地蹦过来:“妈妈!我赢了!”
桑芷薇被她一岔,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消失无踪——
罢了,总之她已经跟他离婚,他做什么,有没有危险,与她何干?
这样想着,她原本要去找秦思昂的心思也歇了下来,然后瞅一眼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
这是对秦思昂下逐客令了。
秦思昂原本看到她出来,还满怀期待,结果不成想她开口就是赶他离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片刻后便垂头丧气“嗯”了声,然后转身出门走了。
小果抱着妈妈的胳膊,歪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我去打水洗漱。”
桑芷薇歉意地看她,嘴唇动了动,“抱歉。”
是她打扰了女儿难得的兴致。
哪知小果却是小手一挥:“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之不骄,败之不馁方为上道。”
神叨叨一番话说完,便扭头咧嘴冲妈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生日快乐!晚上做个好梦!”
桑芷薇被她乐观的情绪感染,心中抑郁顿时一扫而空,笑眯眯应道:“好。”
*
很快,一家人便收拾妥当,各自睡下。
直到院内寂静无声,各处都传来绵长而悠远的呼吸声。
黑暗中的小院墙头突然一动,自上面跳下个人来,却是早应该离开的秦思昂。
他默默守在桑芷薇窗外半晌,听着里面细微的呼吸声半天,然后终于露出一个无声而灿烂的笑容:“阿薇,生日快乐!”
他无声对着窗户说完这句话,然后轻轻抬指,用手指沾了点墙灰在窗棂间画了一个圆:曾经他跟她约定,如果两人吵架冷战,那么就由他每晚来她窗前画一个圆以示歉意,这个圆要一直画到她原谅他为止。
只是后来他参了军,两人就连吵架都没时间吵了。所以这些年桑芷薇心里不知积了多少郁气,却从来也无处可撒。
他饱含歉意地做完这一切,然后看着眼前这个浅淡的圆形半晌,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屋内。
就在秦思昂抬手画圆的时候,桑芷薇却在做梦,还是很多年都未曾想起的从前。
那时候她还年少,刚到京市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就碰到一群混混打架,或者说是单方面群殴。
当时她气愤急了,没想到堂堂京市竟然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小混子,冲出去就要上前救人。
哪知那被打的少年看到她冲上来,非但没有配合她跟她逃跑,反而冲她破口大骂,顿时气得她甩手就走。
第二天她才发现,那名被打的人竟然是她的新同桌,秦思昂。啊,不对,那时候他还叫秦玉成。
她还记得他见她第二面便是一句“女孩子家的不要那么凶悍,也不要那么爱管闲事。”
当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后来亲眼看到那群混混将一名仗义执言的老师摸黑推进河里差点淹死,她这才知道当时秦玉成骂她是为了保护她。
桑芷薇似梦似醒地看着那些过往,看着她跟秦玉成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到最后的惺惺相惜。
再到后来,原本约定好一起上工农兵大学的两人突然被迫分开。
桑芷薇看着明明被学校推荐上学的人是他,结果最后收到通知书的人却是秦金成,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感觉你的名字不好,总像是在成他人之好一样。”
于是第二天,这家伙便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跑去派出所改了名,然后拿着本子跟她炫耀:“以后我就叫秦思昂,si-ang——”
阳光灿烂的下午,一脸稚气的少年倒退着走在她前面,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连天边的太阳都比了下去:“知道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