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穆九歌收到了一封信。这并不寻常, 因为她和宁淮如今行踪不定, 不应该有人能准确知道她的动向。
但打开信封一看, 穆九歌便明白了过来。信封中赫然放着她那根木簪, 显然是凭借此物来联系上她的。不过这种术法明显消耗深巨,师兄宁淮是出了什么事吗?
穆九歌的神色严肃起来, 慢慢展开信纸。
信纸的第一页是一封宗门召令, 是写给师尊宁淮的, 说宗门中有重要任务, 要他即刻回去。口吻官方, 末尾处落了宗门徽印。
第二页则是师兄宁淮的笔迹, 清瘦如竹骨,寥寥几行写着:他已经出发去执行宗门任务,这任务风险很高,门派里所有长老和大多数弟子全都出动了,连游历在外的弟子都要召回来。
这意味着……他这次离开,或许九死无生。
写到这里,信纸上有一处墨迹,似乎是写信之人停顿了许久,以致墨汁滴落,像言语所不能及之处,千言万语凝成一滴泪。
他最终只克制地写了一句话:若有重逢之日,你可愿亲手为我簪发?
穆九歌拿着信纸和那支木簪,半晌没能说话。
在生死之间,他放下了一切,只小心翼翼又内敛至极地将自己的心意再一次剖给她,哪怕她已经那样伤害过他。
这份感情,实在是太沉重了。
看到召令之后,宁淮便立刻带着穆九歌回了门派。
穆九歌意识到这次的事件非常重要,或许与宁淮的心结有关,便提出要跟着去。没想到师尊宁淮断然拒绝,态度非常坚决,不许她一同过去。
穆九歌想了想,想起来这些神魂化身每每提到心结的抗拒,便也不刺激师尊宁淮了,转而准备偷偷跟过去。
回山之后,师尊宁淮留在门派做些收尾和准备工作,第二日一早便要出发。当夜穆九歌便下了山,去自己先前居住的小院看看小宁淮。
这段时日,即使不在山上,穆九歌也时常会给小宁淮寄信,也会寄一些人间各处的特产。这孩子从前过得苦,穆九歌便挂念着他,总想着对他好点。虽然收不到回信,但每次她回山的时候,小宁淮总是和她很亲近,“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但这次一推门,屋内却冷清得很,连盏灯都没有。
“宁淮?师弟?”穆九歌找了一圈,发现真的没人,顿时惊了。
这破门派就这么丧心病狂的,连个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不放过。
见她终于停下,她身后跟了一路的兔子立刻跳进她怀里,依恋地蹭着她。
穆九歌一手搂着它,一手把自己留在这里的各种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包括从现世带进来的法器丹药,这段时间攒下的药草什么的。该拿的都拿好之后,她坐到台阶上,伸手勾了勾兔子毛茸茸的脸:“我要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没办法再照顾你了。我一会找个好地方把你放了,好不好?”
兔子原本还挨蹭着她,被她摸得舒服到打哆嗦,但听了这话,却顿时不动了,抬起漆黑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穆九歌有点无奈:“你们小妖不是都向往自由,最恨被人圈养了么?听话。同意的话,你就蹭蹭我。”
兔子一动不动地瞪着她,把穆九歌都瞪得有点心虚了。
“好吧,”她叹气道,“那我再给你割些青草来。门我也不锁了,你若是想走便走吧,往后照顾好自己。”
她放下兔子,出去割了些鲜嫩的草,回来之后却发现兔子不见了。
穆九歌心里一松,但又莫名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她摇了摇头,挥开这些莫名的情绪,然后将之前收拾好的东西都装进乾坤囊里,便离开了。
次日,师尊宁淮便要带着最后一批弟子离开了。
临行之前,穆九歌来为他送行。宁淮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都没有言语。
直到出发的时候快到了,宁淮开口道:“小九,我们尚未结印,也未举行结缘大典,你可怨我?”
穆九歌没答话,只是凑上前轻吻了宁淮一下。蜻蜓点水,一吻即离,只是一个安抚性的吻。
宁淮却忽地伸出手,按在了穆九歌的后脑上,不让她后退。而后,他第一次主动摩擦着她的嘴唇,撬开了她的唇舌,深吻下去。
二人厮磨半晌,分开时俱是呼吸急促,脸色微红。
宁淮近距离看着她,嗓音微哑:“等我回来。”
说完,他抬手轻轻为她将乱发别进耳后,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他的手指不经意蹭过穆九歌的耳垂,与此同时,穆九歌突然感觉到,她耳垂上那枚从未有过动静的耳钉,一瞬间变得无比灼热,几乎将穆九歌烫了一下。
穆九歌倏然一惊,抬眼看向宁淮。只见宁淮也怔了一下,抚向自己的耳际,神色有些莫名。
穆九歌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第六感开始滴滴作响,用尽全力警告着她,此行会有很不妙的事情发生。
这耳钉既是保平安,那么它反应这么大,指定是佩戴者要不平安了。难道说,师尊宁淮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