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穆九歌便继续探索着灵脉与外界的沟通之处。这一天,宁淮却罕见地没有跟着她。
在穆九歌跑到远处的同时,宁淮去找了鹿实。
鹿实仍坐在原地,对着他温和地笑笑:“有事吗?”
宁淮开门见山道:“九歌……她似乎心存死志。如果可以,还请帮忙开导她。”
鹿实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一边沉思,一边喃喃道:“我之前便有所怀疑。竟是真的……可不该如此的……”
宁淮抿着唇,沉默着。
鹿实思索了一会,却抬头看他:“不过,你为何要来找我?能改变她的不是我,是你。”
宁淮抬眼看他,神色中隐含迷茫。鹿实肯定道:“你已经改变过一次了。”说着,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耳垂。
宁淮摸了摸耳垂,立刻想起来之前在幻境中,穆九歌为他戴上的耳钉。
但……他能改变她?
宁淮垂下眼,口中一片苦涩,摇了摇头:“我……我骗了她。她已不愿再见到我了。她也……并不在意我,我无法开解她。”他刚刚听得很清楚,大妖是没有情感的。那么从头到尾,她或许都不曾在意过他,如今,大概更是很厌烦他。
但这已经是他唯一宽慰之处了。她不在意他,便不会被他的谎言伤害。
鹿实蹙起眉看他:“你是这样想的?你可知她从前是什么模样?从前她万事不过心,我也曾见她被凡间的人背叛欺骗许多次,但你猜她是怎样?她第二天便连那些事都不记得了。她对你可是如此?”
宁淮一怔,忽地想起那天惊雷之下,穆九歌脸上的泪痕,心尖便是一颤。
鹿实从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知她曾有过几段情缘,但她从未放在心上,也不曾对那些人许诺过什么。但你们进来之前,我听到了,她曾对你许诺过终生,对吧?你觉得这是不在意吗?”
“自你们进来之后,我便看出她变了。她从前从未有过这样丰富的情绪,是你让她有了生机,是你让她产生了情感。对她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明白吗?”
宁淮脸色一白,突然有些站不稳似地后退了一步:“我……”
原来……是这样吗?
如果他对她而言当真如此重要……那她掉落悬崖的那一刻,他是不是也在她身后推了一把?
鹿实平静地看着他:“原本我以为你的出现会让她对人世有所留恋,但现在看来出了点意外。若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开比较好。”
宁淮脸色苍白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穆九歌回来,他才动了动,走到她面前。
“九歌,我……有话想对你说。”
穆九歌打量他一会,最终点了点头。她随着宁淮走到一边,宁淮却好半天都没开口。
既然同意了要解决问题,穆九歌见他不开口,便先问了:“你既痛恨妖魔,何必如此?”
何必来妖魔界,何必与她虚与委蛇,又何必……随她一起进来这里。
“不是的……”宁淮却有几分慌乱地抬眼看她,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我并非痛恨妖魔。我……”
“幻境之中,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忘了不成。”穆九歌淡淡道。
宁淮顿住了。过了一会,他才涩然道:“当时,是我年幼无知。后来……一百多年前,我开始下山游历。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你便是我幼时的救命恩人,从那之后……我追随着你曾经在凡间游历的足迹,走遍了整片大陆。我见到了许多心怀善意的妖魔,也……知道了你当初做过的一切。”
“这片大陆已经与当初完全不同了。当初你走过的聚居地,也大多消失了。你曾在大陆南端一处聚居地,称赞那里的天灯节灿若繁星。后来我寻遍大陆,也没能找到一盏当时你曾放过的那种天灯。”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并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英雄,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若非十分用心地追溯,确实不可能知道。穆九歌沉默片刻,只问:“那你隐藏身份来我身边,不是为了灭口?”
她知道自她重生以来,正道屡屡想要杀她,多半是怕她报复。而宁淮,作为当初杀她的十真人之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听了这话,宁淮怔怔地看着她,面色惨白:“不……我怎会杀你……”
“我只是……”宁淮想要往下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赎罪”二字。一个屠刀上满是血迹的刽子手,如何能恬不知耻地与受害者说出这种话。无论他如何补偿,都已于事无补。
穆九歌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慢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初杀我之事,是你主导的吗?”
以她在幻境之中所见,师弟宁淮、师兄宁淮和师尊宁淮全部参与了当初的那场杀戮。但这些幻象真真假假,说不清哪些部分是真实的。
但有关十真人的记载之中,裁玉真人,永远是排在首位,是当初诛杀大妖的头号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