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被剜出的妖骨不知怎的便飞入了他的身体,嵌入了他空缺的灵骨所在之处。在融合的剧痛里,他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摇身一变,成了正道弟子。
他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他每一天都在做噩梦。无论白天黑夜,他眼前总是那个人临死前含着血的目光。
她就那样看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恩将仇报,为什么害死她?
他日思夜想,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她要害他。她是妖魔,妖魔都是吃人练邪功的,她一定也是一样。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抛弃了他,她对他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求回报?她一定有所图,她一定是想要害他。
他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温暖,她给他的,一定都是假的。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他没做错。
可那双眼睛,从未消失。她始终在盯着他,每时每刻。
所以冥冥之中,他一直觉得,她还会回来的。她会回来找他,她不可能会放过他。
为此,四百年来,他做足了准备。
可如今,他仍旧一败涂地。但这只是成王败寇罢了,他……不后悔,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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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九歌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对着跟上来的宁淮道:“跟那种人有什么可多嘴的。”
宁淮落后她半步,看着她道:“……九歌,有件事我觉得……你或许应该知情。”
穆九歌:“嗯?”
“当初齐真人的门派分裂时,也是……施雨泽刚当上归一派掌门的时候。后来齐真人又沦落到那种地步,有流言说是施雨泽做的。”
穆九歌淡淡“哦”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但宁淮注意到,她的步速慢了一点,头也微微垂下,偏向另一边。
宁淮心头一紧,犹豫一刹,便伸手轻轻牵住穆九歌的手,唤她:“九歌……”
穆九歌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宁淮心中更为担忧,他想了想,笨拙道:“九歌,你……你很好。”
“是吗?”穆九歌的声音传过来,果然显得很低落。
“真的。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宁淮见她如此,便忍着羞意说出来,然后拉着她的手认真转到她身前。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他却微微一愣。
“噗嗤。”穆九歌再憋不住笑,握着他的手臂笑得有些喘不上气。
宁淮松了口气,心知这是被捉弄了,露出一个有点窘迫和无奈的表情。
穆九歌就喜欢欺负老实人,看他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便安抚性地亲亲他的唇角,然后继续笑个没完。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吗?”她边笑边逗他。
宁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视线,半晌低声道:“……嗯。”
穆九歌愣了一下,发觉宁淮现在真是有些变了,变得比从前大胆多了,动不动就打直球,面对她的时候即使羞涩也坦诚极了。
这真的……叫人很难不喜欢。
她伸手蹭了蹭宁淮的下巴,逗小动物一样,宁淮顺从地随着她的力道抬起头,安静地直视着她,眸中是近乎虔诚的爱意。
穆九歌摸着宁淮脸颊的红晕,轻轻和他贴了贴,道:“不用担心。我确实不在乎。”
“他是狼心狗肺也好,是另有隐情也罢,都过去了。我这心里,装下一个人就已经满了,想不了别的。”
宁淮听得耳根滚烫,慢慢寻着她的唇吻过来,小心而轻柔,像黏人的小动物。
当初……穆九歌确实曾真心相待,被背叛时也真的痛过。不过四百年的戾气纠缠已经够了,她早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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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了,穆九歌带着宁淮回到浮玉山。鹿实和白蓼正在山顶对弈,穆九歌走过来看了一会,被这熟悉的场景勾起了过往的回忆,便问道:“茯蓠还没回来吗?”
鹿实点点头:“不过不用担心,他早已复生,只是还没过来找我们。”
“莫不是遇到了麻烦?不然我们去离芷山看一眼。”
白蓼赞同道:“这主意好。还是小九想得周到。”
鹿实看了她一眼:“是挺好。这一路上的灵草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