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清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借着穆云凌的搀扶正欲起身,甫一踩地,眉心微紧。
“姐?”
左脚脚踝处的钝痛令穆清清紧了紧手中力道,她摇头示意无碍,主动朝沈南霜道:“沈小姐,我说过会说服他,绝不食言。”
手里没了人质,沈南霜充满忌惮地盯着姐弟俩。
“我想你也不希望事情越闹越大。”穆清清示意让她看四周,被人看热闹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这对两家而言绝不光彩。
沈南霜抿唇:“你让他们先把我弟放了。”
扣下沈家公子的都是穆府下人,虽说小少爷一脸不服气,但二小姐授意了,自然就把人放了。
沈家公子被放回来以后,沈南霜面色稍霁,双方私下谈了和解,这才终于了解情况。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一桩误会。
穆云凌说是京城小霸王,但是家里管教得严,平日里只除去偶尔被几个狐朋狗友撺掇着逃学罢课走街蹿巷吃喝玩乐,作奸犯科之流那是万万不敢的事情。
今日穆云凌上金乐府看傀儡戏,兴致正浓抢着要学,府里的伎师碍于规矩,又怕他把道具弄坏就没答应。谁知穆小少爷一气恼,把人家吃饭家伙给抢了,正好被路见不平的沈家公子撞见,双方没头没尾打了一架,竟连事情因果都没搞清楚。
穆云凌抢着说:“我不就是借了人家东西瞧一眼,一没打人二没砸货,他无缘无故一上来就揍我,你说我能忍吗!”
沈南霜立刻反唇相讥:“你抢了别人的东西你还有理了?要不是你欺人行恶在先,我弟能不揍你吗!”
穆云凌气得脸色涨红:“我又没说不还,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大不了我赔……”
“赔赔赔,就知道拿钱堵人的嘴!”沈南霜最看不惯这些有钱少爷的强横嘴脸:“万一那是人家珍重之物呢?万一有钱买不回来怎么办?人家穷苦老百姓哪敢让你赔!”
穆清清听得心头直突:“都别吵了。”
“凌弟,这事你有不对。”她拉住穆云凌,深吸一口气:“回头去把东西还予人家,还要记得跟那位师傅道歉。”
穆云凌嘴唇嚅动,到底憋着屈应了。穆清清转向沈家姐弟,相比自家弟弟的呱躁,对方弟弟则沉默寡言得多:“舍弟莽撞,冒犯之处望二位见谅。”
有她作说客,又这般躬身大礼替穆云凌赔不是。沈家姐弟互视一眼,沈南霜低哼:“看在你的面上我才既往不咎,否则……”
穆云凌没好气道:“否则等府衙的人来了,凭你当街持刀行凶,劫持广恩侯府嫡姑娘就等着下大牢吧!”
沈南霜微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急乱之下的作为并不合适,底气不足:“穆小姐,这次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便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穆云凌替他姐半点不稀罕这点人情,穆清清可不想让他再添乱,顺势捡起昨日遗失书籍的事与沈南霜说起,想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开抹平:“昨日你落下一本书被我捡去了,还没机会还你……”
“书?”
沈南霜不解:“你找错人了,我没落下什么书。”
穆清清一愣。
昨日被她捡回去那本书并不是沈南霜的?
论办事府衙说时迟那时快,大事脚下生风,小事姗姗来迟。天子脚下贵人太多,随便拎一下出来都有盘根错乱的复杂身份。这不,听说家族显赫的广恩侯府和新贵沈将军府的公子打起来,衙兵硬是磨到双方达成和解各自散去才赶来清场维持秩序。
这时穆家姐弟已经被自家马车接走了,正在回府的路上。
穆云凌一路赌气不理人,还是穆清清主动搭话,软言细语:“你看你这浑身上下脏兮兮,哪还像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快别跟我置气了,你先擦擦,眼看着就要到家了。”
“你净护着外人!”穆云凌推开递来的手绢:“凭什么道歉的是我呀?明明他们也有不对,净让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穆清清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知你不服气,可方才那种形势你也瞧见了。再吵下去只会越闹越大,总得有人来做这个舍取与让步……”
“凭什么是我们让?那女的还拿刀这么抵着你喉咙威胁我呢,就算闹上衙府我也不怕!”穆云凌嚎得气盖山河。
穆清清属实无奈:“你还真想闹到衙府?”
现在回去还不定有挽回余地,真闹上衙府怕不是能把她们爹气得抄棍打断一双腿。穆云凌打了个哆嗦,气焰稍减,嘴上还在叨叨:“咱们广恩侯府就没吃过这种亏,新贵又怎么了,再贵还能有咱家富贵嘛?咱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当今太子还是咱大表哥呢!”
穆清清不赞同道:“凌弟,过完年你便十五了。出门在外须知谨言慎行,莫给父兄徒添烦扰。”
穆云凌憋了憋,还是没忍住不甘咕哝:“我还白挨了沈思鹄好几拳头呢,咱就这么放过他们,明日上博文馆大伙非得笑话我不可。”
沈南霜的弟弟沈思鹄不日前也入了博文馆,正好与穆云凌也成了同窗。
小孩子气性大,穆云凌又惯是霸道,穆清清知他今次能忍下一口气已属不易,遂没再多嘴去劝,尽力将注意力偏向窗外,努力忽略脚踝处的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