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军师摆好饭菜又静悄悄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娘俩儿了，七宝才悄声问：“娘亲，叔叔会死吗？”
“你希望他死吗？”叶寒霜反问。
七宝托着腮想了想说，“七宝不喜欢他，可是，也不希望他死。”
他又问叶寒霜，“娘亲，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夹了一箸水煮菠菜放到七宝碗里，示意他不许挑食。
叶寒霜发泄对莫劭宸的不满：“他长着一张面瘫脸，好像天下人都要害他的样子，简直就是有被害妄想症。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差点儿伤着你，你是娘亲的小宝贝。他敢伤害你，娘亲跟他势不两立。”
被娘亲维护，七宝很高兴。
给叶寒霜夹了一块红烧肉，他虚心请教，“娘亲，什么是面瘫呀？”
屋里也没外人，叶寒霜跟七宝你一言我一语闲聊。
“脸上没有表情，冷冰冰的，就像神经坏死了似的，不受支配，看着给人的感觉就不讨喜。”
“什么是被害……症呢？”七宝朝着床那边望了一眼，又问。
“就是总是怀疑有人想迫害他、暗杀他，看到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也怀疑，这样的人，就就跟精神有毛病似的，娘亲把他归结为精神病。”
“哦。”七宝终于明白了，娘亲懂得真多。
突然，七宝拉住叶寒霜衣袖摇晃，示意她顺着他小手儿指着的方向看。
“娘亲，快看，面瘫的精神病叔叔醒了！”
隐在暗处的莫十一正拿着小本子「刷刷刷」地记录着那对吃饭母子的言谈。
不是他记忆不好，是那娘俩所说的很多生僻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乱笔头。
他们主子就是这么教导他的，幸亏他平日里带着小本本。不然，这次他就丢人丢大发了。
莫十一隐身在暗处，一边保护着莫劭宸的安全，一边记录着那对母子的言谈，正起劲儿呢，突然听到那孩子的惊呼，他停下笔。
莫劭宸没预料到，自己本来睡得挺沉的。突然，就被那对母女的谈论声惊醒。
这对母子也太狂妄了。
竟然敢在他面前高谈阔论，丝毫不介意他这个主角就在现场。
目中无人，简直太狂妄了！
莫劭宸睁开眼，望着吃饭的那对母子。
叶寒霜清冷的眸光与他对上，丝毫没有背后说人话坏话被发现的心虚，放下筷子，扬声问他：
“你饿了么？饿了，我就喊人给你送饭。”
莫劭宸怔怔望着他们，他被气住了。
叶寒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样子，站起身来。
莫劭宸见她要走，出声喊住，“你等等！”
叶寒霜从善如流，不止站住了，还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问他：
“你是想跟我道谢吗？道谢倒不必了，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我希望你能跟我儿子道歉。”
莫劭宸再次怔住。
本来，他是想训斥她的，反倒让她占尽先机，把话都说了。
莫劭宸胸脯剧烈起伏，他真气了！
哪里来的刁蛮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可理喻？
隐身在暗处的莫十一再次翻开他的小本本，飞快记录起来。
这是主子第几次在这姑娘身上吃瘪了？
不行，他过后得查查记录。不然，徐军师问起来，他说不清会挨罚的。
不等莫劭宸开口，叶寒霜说：“我儿子只不过去马厩玩耍，喜欢那匹马才与它互动。他把自己最喜欢的糖球还送给了那匹马吃。
如果，你觉得他做得不对，你可以耐心跟他解释，没必要那么大声音恐吓他。
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容易被吓破胆儿。这么小的孩子被吓坏了，他以后的人生怎么办？你能为他负责吗？”
叶寒霜招呼七宝过来，声音顿时柔和下来：“给叔叔道歉，以后，没经过人家允许，咱们就是再喜欢，也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来，咱先给叔叔道歉。”
七宝乖巧地站到床边，嫩声嫩气说：“面瘫的精神病叔叔，七宝错了，七宝给你道歉，七宝祝你早日恢复，健康长寿。”
后半句倒是挺中听，前半句「面瘫的精神病叔叔」，听在耳中，可真是一言难尽。
叶寒霜拉住七宝附在他耳边纠正，“面瘫和精神病是坏话，以后咱俩偷着说，当着人家面儿，咱不说。”
于是，七宝去了那几个不礼貌 的字眼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叔叔，七宝祝你早日康复，健康长寿」。
被这个女人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儿呕血，不被气死，他就庆幸了。
至于健康长寿，就不指望了。
莫劭宸勉为其难接受了七宝的道歉，“叔叔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大声吼吓你，叔叔跟你郑重道歉。”
七宝羞红了小脸儿，不停摆手。
莫十一躲在暗处，笔触刷刷刷地记录。
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他家主子第一次主动跟人道歉，对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儿！
真是稀奇事儿！
七宝虽小，却懂礼貌，乖巧听话，可比眼前这个拽上天的女人强得多。
望着七宝，莫劭宸心里软下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温柔一些：“七宝，叔叔吓住你了。现在，叔叔想补偿你，你喜欢什么跟叔叔说，只要叔叔能做到的，都能满足你。”
七宝眼里一亮，本就乌溜溜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更加水汪汪了，“叔叔，你说的真作数吗……”
莫劭宸郑重点点头。
七宝兴奋又飞快地说，“叔叔，我要你的那匹大黑马！”
第18章
掉进七宝的坑
叶寒霜假装揉着眉心，掩饰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扭过头，故意不去看莫劭宸脸上变幻莫测的反应。
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崽儿，自己最了解。
一听七宝兴奋的反问，叶寒霜就知道，莫劭宸要掉到七宝给挖的坑里了。
不过，也活该，谁让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呢！
跌到小毛孩儿挖的坑里，也算给他的教训。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跟人允诺。
“七宝……”莫劭宸为难了。
疾风是陪伴他出生入死的战友，在战场与敌人浴血奋战，在枪林剑雨中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踏过尸山血海一路走来，可以说，如今的疾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不可分割了。
七宝聪明且敏感，他立刻觉察到莫劭宸情绪的变化。
“叔叔，你是不是要食言啦？”
说着，抹了一把眼睛，“算了，既然你为难，就算七宝没说过吧。”
说着，扯住叶寒霜衣袖，扬起还挂着泪花的小脸儿。
“娘亲，咱们回屋吧，七宝困了。”
孩子落寞无助的幼小背影儿让莫劭宸心尖儿一颤。
“七宝，你等等。”
七宝反过来安慰莫劭宸，“叔叔，你不要为难了。”
莫劭宸费力地坐起来，披上外衫，站起来走到七宝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七宝，叔叔这匹马不能送你。但是，叔叔家里还有好多马。
其中，有一匹小马，就是疾风的儿子，刚刚两岁，如果你喜欢，叔叔把疾风的儿子送给你。
他跟疾风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一身乌黑的毛儿，黝黑黝黑的。如果你不喜欢疾风的儿子，还有其他很多，供你挑选，怎么样？”
“真的跟疾风长得一模一样吗？”七宝失望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莫劭宸郑重点头。
“叔叔不撒谎，你可以与叔叔一起回家，到时候，随便让你挑选。”
莫劭宸的话很有诱惑力，七宝忐忑地望向叶寒霜。
叶寒霜问莫劭宸，“请问公子如何称呼？家居何处？”
如果顺路还可以考虑。
若是与他们走的方向南辕北辙，那她和七宝就没必要去取那匹马了，还不如找个市场随便买一匹。
莫十一在暗处一个劲儿默默祈祷：
不要，不要，希望那个女人拒绝。
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两个人都是外行人，得到好马也不知道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莫十一知道那些马匹有多珍贵。
主子的那些马匹都是价值连城的好马，是他们培育起来用来上战场杀敌的，全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宝马良驹。
主子怎么随便能答应送给小毛孩儿呢？
还不如送给他一张银票来的经济实惠。
莫十一暗自叹口气。
不行，稍后，他得跟徐军师汇报这件事儿，主子也太性情了！
见叶寒霜能心平气和跟自己交流，莫劭宸也缓和下语气：
“我姓莫。家在京城外的一个庄子。”
叶寒霜合计一下。
她这次下山，就是想寻找自己 原身的身世，找到活埋自己的仇人，给七宝找到家人。
听师父说，她被活埋的地方就离京城几十里外的一个乱坟岗。
既然能埋在那里，说明自己原身居住的地方应该就在那附近。
这么一看，也算是与眼前这人顺路。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叶寒霜没有立即答应，牵着七宝的手回房间了。
莫劭宸见那娘俩走出房间了，他低低唤了一声，“十一！”
“卑职在！”十一不知从什么地方如鬼魅般闪出来，跪在莫劭宸身前。
“把你的本子拿出来。”莫劭宸沉声吩咐。
十一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珍贵的小本本，双手举到莫劭宸面前。
莫劭宸接过来，一目十行看了几页，接过笔，在小本子上涂涂抹抹，之后，又归还给了十一。
十一接过来偷摸摸瞟了一眼。
主子把很多对他自己不利的信息都给涂抹掉了。
十一暗暗叹口气。
主子肯定也觉得他自己做的事儿出格了吧。
既然觉得出格儿，就别送马了，送银子多实惠！
话在嘴边转了转，莫十一没敢说出口。
很快，徐军师进屋来。
莫劭宸交代要尽快上路返回京城。
徐军师试探地问，“把叶姑娘也带上吗？我看她医术了得，对主子您的病定有好处。”
莫劭宸将自己答应送一匹马驹给七宝的事儿说了一遍。
徐军师惊讶地张大嘴巴，滑稽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主子，您的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那可是难得的品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几十匹，主子竟然毫不犹豫送给一个屁孩儿，这也太离谱了！
若不是碍于主子的威严，徐军师想上前摸摸他额头，主子难道是发烧，烧糊涂了？
接下来，莫劭宸说，“我答应那个小娃送他一匹马，这也能顺理成章让他们母子与我们同行回京。军师，你说，我这个计划，是不是不错？”
徐军师立刻点头。
计划是不错，就是这代价大了些。
孤儿寡母的，请她为主子治病是看得起她。
主子在银钱上也不会亏待她的。
如果她不识时务，不同意回京。那么，他们就是胁迫她，也能轻松把他们母子带回去。
主子历来是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怎么在一个小娃儿身上，就舍不得用他的铁血手腕了呢？
徐军师叹口气。
木已成舟……
主子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目前也只有按着主子的意思办了。
回到自己房间，七宝期盼地问叶寒霜，“娘亲，我们真的不要莫叔叔的小马驹吗？”
“红拂姐姐正在生病，我们把她病治好了，再去京城，就是晚几天而已。”
叶寒霜安慰七宝不要着急，“七天的时候，红拂姐姐的伤口要拆线，等拆了线，我们的户贴也能办下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随时走了。”
七宝点点头，压下心中急于见到小马驹的雀跃，只希望时间能快些走，再快一些。
巴不得睡醒一觉，一睁眼，红拂姐姐的伤口就神奇愈合了呢。
第19章
主动找上门
徐军师是个行动派。
他过来找叶寒霜，希望她明天能与他们同路回京。
徐军师很会聊天儿，他说：“叶姑娘，这里到京城路途迢迢，虽然走官道，可也难免遇到宵小之辈。为了你们母子二人路上的安全，我建议你能与我们同行。我们能保你们母子安全无忧。”
叶寒霜也希望有人同路而行。但是，现在碍于红拂的病，还有那个户贴，她确实不能离开。
治病救人半途而废，不是她 的作风。
至于户贴的事儿，她没告诉徐军师。
她现在就是希望老鸨尽快将户贴办下来，她和七宝早些离开这里。
其实，与面瘫他们同行，路上安全能更有保障。
但是，鉴于面瘫以前对他们母子的作为，叶寒霜对那些人有些抵触。
最后，还是决定：分道扬镳，各走各的的路。
送走徐军师，叶寒霜找到老鸨，询问她户贴事情办理如何。
老鸨说，“正在办理，估计明后天就差不多。”
第二日，叶寒霜又催促。
老鸨也算是个守信的人，特意跑到县衙门，跟县令磕头作揖，终于把户贴办下来了。
叶寒霜的心情轻松下来，接下来，就等着给红拂拆线儿了。
户贴下来了，按理说应该是高兴的事儿，可叶寒霜眼皮却不停跳起来。
她怕夜长梦多，特意找到先前给红拂瞧病的李大夫，想请他帮着给拆线儿，她还特意给李大夫留下二两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