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齐钧很是理智,温声道,
“本朝大将军率军开通运河早有旧例,现在边关无战事,大军每天都在消耗巨大的粮草,就地屯兵建城也合理。”
他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有种靴子落地的踏实感,既然让他们在岳台县屯兵,那倒要好好谋划一番,而且单听崔思远的话他一头雾水,联系小丫头的话就都通了,还是有人打自己大军的主意,可朝堂之上他想要就能要的着吗?现在自己得了消息,岂会任他们算计?
齐钧的冷静徐欣芮很是欣赏,这才是一个大将军的气度,遇事往前看,想解决之道才是上策。
“若是彻底解决岳台县的水患问题,那还真得工部来人才能解决。”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廖军师出言道,
“这就跟当年京城外扩一样,由工部官员先画图纸,大军连同服役的壮丁一起开通河道,此事任重而道远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即便后世的人享用了那么多的便利,都无法遮掩当时开挖运河时留在河底的累累白骨…
徐欣芮一双秀目扫了几人一眼,廖军师捋着胡子摇头叹气,崔思远还在愤愤不平,齐钧背着手站在悬挂在账中的地图前,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我还有话想单独跟侯爷讲,不知道方不方便?”
齐钧回头吩咐道,
“砚青带思远去找个营帐安顿下来,五小姐带来的药材麻烦军师交给御医。”
廖军师领命先出了帐子,崔思远还不太想走,凭什么自己说的他们都可以听,她说的自己就不能听了?被齐钧给瞪了一眼,方摸摸鼻子出了大帐。
齐钧来到徐欣芮对过坐下,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还请五小姐赐教!”
徐欣芮却将他递过来的热茶往旁边一推,拿抹布来把茶几上的水渍擦干净,用手试过确实无水之后,从袖笼处摸出了一张长长的卷轴,在茶几上缓缓展开。
齐钧的眼神从不明所以到震惊再到不敢置信,
“你确定这是岳台县?”
虽然是疑问,但是他心里已经确认了,徐欣芮擅画他一直都知道,而且前有医馆的图纸,和眼前一模一样的画风他不会认错。
“确切的说这是一张展望未来的蓝图,”
徐欣芮伸手在图纸上空一划,
“侯爷请看,这是我根据此地的水文地势所绘,若有哪里不妥,还请侯爷指正。”
齐钧把茶几上的图纸转向自己这边,仔细看了起来,半晌后他把画重新卷了起来,拿到了自己的桌案上展开,而桌案对面悬挂的就是岳台县的地图。
徐欣芮这幅蓝图画的很详细,岳台县周围的村庄、河流,县城城门、大街等等,和现在的地图上的位置一模一样,内里却迥然相异,若是岳台县真如眼前画上一样,还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可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什么样子,打马绕过岳台县几圈的齐钧最有感触。
“为何想在此处开一个人工湖?”
他指着图上一片淡蓝色的湖泊问道。
徐欣芮起身来到书案前解释道,
“我查过岳台县的县志,此地是一片烂石滩地,土壤贫瘠,乱石纵横,荒芜人烟,不若干脆取其土石提高整个岳台县的地势,而且有此人工湖,以后岳台县防洪抗旱的能力就会大大增强,同理,这些四通八达的水路也是如此,虽费一时之力,可从长远来看却是大利…”
这个人工湖确实是点睛之笔,可是要挖这么大一个湖?那得多少人力物力?看出他的不太苟同,徐欣芮直言道,
“现在国库充盈,当今圣上正是龙虎之年,如此政绩载入史册岂不是一段佳话?”
齐钧沉默,话虽有道理,可他是带队人,要考虑现实的困难,不是为几句好话就硬着头皮上的,他深思过后还是觉得不妥,
“可是这一个湖所费时间不是几个月,很可能需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因为这一个湖导致岳台县民不聊生,不妥!”
“几个月当然不行,可也用不了几年吧?”
徐欣芮有些不解,
“那火药包往里一埋,爆破之后山石炸开,往外运石块土块还能费多少时间?”
再说就算是运土要想快也有法子可想,到时候因地制宜方法多的是。
“火药我知道,爆破又是什么?”
齐钧有些疑惑,前朝战场上就曾经出现过火药制成的武器,就连此时大军营帐的库房里也有,
“库房里有火药,可是只能做燃烧之用,你所说的开山炸石做不到。”
“那是配方问题,”
徐欣芮拧眉,黑火药的具体配方她自然不可能记得,不过,她压低了声音,
“火药方子就那三样东西,侯爷不妨差人调整一下分量试试,就是需要注意安全。”
齐钧深深看了她一眼,对她说的开山炸石深深吸引住了,颔首道,
“可以一试。”
肯试就行,左右那方子没啥难的,难的是压缩工艺,现在有个土火药能炸山开石就足够了,徐欣芮指着图纸上从黄河引水的河道口道,
“其实人工湖只是费工费时,而且实在不行可以不挖,真正困难的却是这里,黄河水泥沙俱下,时日一久难免堵塞河道口造成断流,”
这确实是最大的难题,京城最大的运河-汴河,就是引黄济运,浚河清淤频繁,人工清挖几乎每岁一次,还有军士日夜巡护大堤。
“最好的治本方法就是沿岸植树造林固堤,可是现下肯定来不及,如今汴河所采用的法子代价太大,我倒是有个取巧的法子就是造‘淤地坝’。”
“淤地坝?”
齐钧从没听过,
“能拦泥沙?不需要清淤?”
这个怎么解释呢?
“我画给你看,”
徐欣芮随手取下笔架上的毛笔,抽出桌子上的白纸一张,齐钧忙自觉给她研磨,毛笔蘸墨后,随手勾勒出一幅河道侧剖面图,
“你看,只需在此修上一道堤坝,丰水期任河水流淌,泥沙慢慢沉淀在此处,等到枯水期河水断流,就可发动百姓把积攒的泥沙挖出来充填洼地,河里的水还能暂时缓解干旱,岂不是一举多得?”
齐钧呆呆的看着那纸上的一道道毛笔勾勒的淤地坝,所谓神来之笔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个把时辰,大帐内变的昏暗起来,齐钧拿出火折子点上了油灯,砚青在账外道,
“侯爷,晚饭已经好了。”
天边的太阳距离地平线只有一扎的距离,营帐里的灾民们都拿着碗筷走了出来,团团围在火炉前,士兵们一勺子一勺子的分发着晚饭,虽然那稀粥可见底,粗粮饼子小的可怜,可大家的精气神都还不错,不时有孩童喝了粥后围着大人们转圈打闹,年纪大的老人不时呼唤一声自家的孙儿,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充满希望的笑容。
崔思远他们没有例外的跟着将士们和灾民们一起吃的大锅饭,这个徐欣芮早有准备。
一碗半混沌状的粟米粥,两个粗面饼子,徐欣芮坐在马扎上小口小口的啃着,明明咬了一小口,却越嚼越多,硬着头皮咽下去,饼子里的麸皮不时刮一下嗓子,她喝口粥往下冲一冲,心里不由苦笑,就这嗓子还想游历江湖呢…
崔思远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碗,手里的饼子给了身边的护卫,眼睛不时扫过五小姐,对两人在大帐里面谈了什么好奇不已,此时看她眉头拧着,食不下咽的样子有些怜惜,不着痕迹的往她身边靠了靠,碰碰她的胳膊。
徐欣芮扭头看他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往下一看,他袖口处隐隐约约…她忙意会的一甩衣袖,手里摸到一个松软的馍馍,她拿到手里差点泪目,枉费自己智计百出,竟把带些这种最实在的给忘了,右手攥紧了馍馍,左手端起碗把稀粥一口喝完,拿帕子擦擦唇角就起身回了大帐。
她来此只进过这一个营帐,所以一时没有多想,进门后才想起这是主营账,也不敢乱走,只在自己喝茶时的椅子上坐下来。
崔思远随后跟着起身,转眼也闪身进了大帐。
齐钧冷眼看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把自己手里的饼子啃完,方起身,只是进账前把砚青招到近前嘱咐了几句。
大帐里,徐欣芮抱着白面馍馍大口的啃着,她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光了,胃里早就空空了,一碗稀粥让肚子舒服了些,可那东西又不顶饿,不吃点干的,今晚怕要胃痛,而她自己不是没带吃食,只是都是些点心之类的,哪有这白面馍馍吃的舒服,估计是早上刚出锅的,虽然不热却很松软,麦香味十足。
“光啃馍馍没味道,再来点这个。”
崔思远进帐后,不知哪里掏出两块肉干,扔给了徐欣芮一块,对上她感激的眼神,他笑着道,
“我父亲从小就教我,出门在外必须带好干粮,荒郊野外的比银子好使。”
“有个将军父亲真好!”
徐欣芮看在他给了自己一个馍馍和肉干的份上,真心的恭维道。
“唉!你不懂!”
崔思远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我倒宁愿他不当这个将军!”
“慎言!”
齐钧一进帐子就听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当下急喝制止了他大放厥词。
“你呀!”
崔思远却蛮不在乎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这性子真没意思的很!也不知徐家二小姐以后受不受的了你!”
齐钧面色一冷,狭长的双目一眯,
“找打是不?”
“怕了你了!”
崔思远忙快步躲到徐欣芮的身后,伸着脖子问起了正事,
“你们俩下午商量了那么长时间,可是有了对策?”
“已经有了些眉目,等会还要挑灯再细化一下。”
“我就知道!”
崔思远酸溜溜嘟囔道,
“你这小子遇难处总是有贵人相助。”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口啃着肉干的徐五小姐,低眉顺眼的很是乖巧,竟是越看越顺眼,徐家重情重义,自己要不要将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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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花花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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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崔公子有儿子了,可是他长的好人也不错家室好还笨,女主嫁过去其实也不错。】
-完-
第33章 第四步
◎徐欣芮可不知道自己就要被将就了,她嘴里无意识的嚼着肉干,心下在琢磨何时提自己的要求比较好呢?刚才恕◎
徐欣芮可不知道自己就要被将就了,她嘴里无意识的嚼着肉干,心下在琢磨何时提自己的要求比较好呢?刚才说的畅快竟然把正事给忘了,当然也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因为此事已经有了眉目,营帐里的气氛明显松快起来,砚青拎着一铫子开水进来冲茶,三人闲坐聊了几句,就听外面有侍卫高声道,
“禀侯爷,京城有信使到!”
“快快有请。”
随之帐门一掀,账外的侍卫领进来一个人,齐钧抬头一看,快步迎向门口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