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哭了！”
芷旋朗声一喊，因为灌输了些许内力，嗓门儿立刻就压过了那些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你是谁？”
哭得肝肠寸断的妇孺们，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芷旋道：“事已至此，你们哭也没用。赶紧起来，该包扎的包扎，该清洗的清洗。”
“老天爷都不给条活路了，我们还包扎什么？”说着，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哭腔。
芷旋烦躁地拧了拧眉头，事实上她也没有跟这些撒泼妇女交涉的经验。
忍着耳膜快被穿破的风险，她走进那堆人的中间，试着安抚他们的情绪：“你们再哭再闹，不也于事无补？倒不是大家静下心来，想想办法，对不对？”
第40章
她有让人臣服的潜质
芷旋的声音，很有安抚性。
尤其是，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睿智，让这帮遭受大难，手足无措的弱势群体像是看到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有些人，天生就有做领头人的潜质。
很显然，芷旋便是其中佼佼者。
“还能想什么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妇人们嘴里纵然还在念叨，但精神气儿好了些许。
芷旋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前方废墟上又刨出了好些粮袋子。
从周围百姓七嘴八舌的交谈声中，她了解到这批米粮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小麦和大米。
还好，大睿国的粮商们不喜欢存面粉。面粉保存不易，他们都存的麦粒，以及大米，稻谷之类的。
“好了，都别哭别吵了，只要不是面粉，那就还能抢救。”芷旋朗声道。
已经绝望的大家伙儿，突然听到还有一线生机，自然是各个都浑身一震，惊喜不已。
不过，喜也只喜了一刹那。
转过头，他们又再次泄气：“都这样儿了，还能怎么抢救？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忒坏了，说什么风凉话呢？
合着，人家看她年纪小，以为她坏心眼儿地耍着他们玩呢。
他们都是常年跟粮食打交道的行家，自己尚且没办法，能指望个小姑娘？
眼瞧着，大家伙儿又要鬼哭狼嚎，芷旋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都是些当爹当娘，甚至当祖父祖母的人了，就这点儿承受力？遇到事就哭，哭能解决问题？”
“那能怎么样？没了这些货，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儿。”
“这些可都是我们几辈子才积下的家业啊！”
在这个地界儿上的粮商，都是些小粮商，自然没有多大的家业。不过，能囤得起货，也总之比寻常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些。
就像他们所言，的确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积累下来的家业。
冷不丁，突然告诉他们，以后的日子没指望了，天差地别的落差压下来，能有几个人受得了？
芷旋其实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理解归理解，不能成为他们继续颓废的理由。
“行了！都别哭了！你们让开些，别挡着刨粮食。”芷旋朗声道。
“刨出来有什么用？都被泥水泡过了，还能卖出去不成？”有老人抹着泪道。
芷旋瞧着对方年纪大，委实不方便言辞训斥她，只能放柔了嗓音，道：“我看了下，你们装米粮的袋子材质还不错，应该不容易进泥石，充其量也就是泡了水。都是些山泉水，也不脏，赶紧掏出来或许还能吃。”
“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有妇人听到芷旋的话，以为她想要将那些泡了水的粮食拿去周济乡民。
做善事，他们这些粮商往常也做。
但是将全部家当都拿去做，谁有这心情？
这么一想，他们连抢救粮食的心情都没有了。抢救出来有什么用？买不掉，最后搭粥棚施粥？
“吃掉了总比烂掉好，不是么？”围观的乡民，不知道谁来了一句。
一瞬间，就像是导火索似的，「咻咻咻」点燃了粮商内眷们的怒火。
一个个的，也不哭了，扯开喉咙嚷嚷着就算让粮食泡水发霉，他们也坚决不施半碗粥。
这不是瞧不起穷乡亲么？
围观的老百姓不干了，七嘴八舌，摆开阵仗就开骂。
老百姓人多，粮商毕竟人少。很快乡民就占了上风。本就受灾要死要活的粮商内眷，被乡亲们一刺激，哦豁！怒火持续高涨。
起先是对骂，后来骂着骂着，居然都开始动手了。
要说，芷旋往常虽然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与各色各样的人打过交道。
但是没跟这种最底层的小市民有太多接触啊。尤其是，这些小市民还是她不熟悉的古代小市民。
眼前这些人，完全就不听劝，不讲道理的。
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完全不适合了！
“嘭！”
芷旋一记掌风劈出去，一块偌大的石头，刹那间被劈成渣渣，碎末飞溅，蔚为壮观。
振耳发聩的响声，立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高手啊！
明明看起来不怎样的小姑娘，没想到身手这般吓人？
众人傻眼了。
当然，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看起来不咋样的小姑娘，其实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
那身粗布蓝裙其实也只是人家故意迷惑人的装备，并非人家穿不起更好的衣裳。
至于那张看起来丢进人群捞都捞不起来的大众脸，也只是人家故意化妆达成的效果。
此时此刻，那些都是虚的。
他们已然被芷旋一招制服，谁都不敢喘大气儿。
芷旋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果然是没被进化彻底的古人，好好的讲道理不香吗？非要她用拳头吓人？
见大伙儿安静了，她这才正色道：“地下埋了多少粮食，尽快刨出来淘洗干净，之后我会教你们法子，将这些粮食抢救回来。”
“都泡胀了，还能怎么抢救？”有人小声嘟囔。
芷旋冷冷一记眼风扫过去，那人直接就低头不语了。
这种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于是乎，半个时辰过后；
原本哭天抢地的场面不见了，围观看热闹的人解散了。变成了，一个个干劲儿十足，又是搬石头，又是挖泥土的。
等到一摞摞的粮袋子堆成了小山，大伙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怎么就听了一个素未平生的小丫头的话？
小丫头指哪儿，他们就往哪儿。小丫头说往东，他们就没往过西。
奇了怪了，在家爹娘老子面前，他们都没这么顺从过。
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那丫头年纪不大，倒是颇有些领导才能，硬是将混乱的场面给捋顺了。
内眷老人们也没闲着，听从芷旋的指挥，拖来一个个大木桶，引了山上暗渠的泉水下来将粮袋解开，倒出里面的麦粒、大米一遍遍地淘洗干净。
大家各司其事，现场繁忙却不紊乱。
看着被淘洗干净的粮食，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惊喜。
因为粮商人手有限，粮食又不能泡在泥浆废墟里太久，所以芷旋做主积极号召围观的乡民参与进来。
第41章
人堆里一站，她就是焦点
当然，干活不是免费帮忙，每个人都能领到相应的粮食作为酬劳。
否则谁有积极性？更不用说，乡民跟粮商还刚闹了一场，无利可图，怎会轻易化干戈为玉帛？
说起来，两拨人马适才吵得厉害，没那么容易搅和在一起做事的。
全耐芷旋先前露的那一手起到了震慑作用。这会儿，没几个人敢跟她呛声。
诚然，那只是表面上的因素。
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粮商们看到她至始至终都能做到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安排妥当，那架势无端地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是以，她提议给乡民们适当的米粮作为酬劳，粮商们全都没有意见，任由她做了主。
很快，芷旋就成了在场所有人的主心骨。
人多力量大，不足两个时辰，废墟里的粮食全都被刨了出来，除了极少数粮袋被毁掺进了泥沙石子，筛选起来比较麻烦。其余，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粮食通过清洗之后都能食用。
帮忙的乡民们高兴了，今儿个一番劳作，让他们可以分到粮食拿回家。粮商们却依旧高兴不起来。
这些粮食能够淘洗干净，能够送给乡民，却无法卖出去。就算卖，也只能贱卖，而且还卖不完。
有钱人不会买这些泡过水的次等粮食。没钱人充其量也只能买个几斤回去煮了吃，没办法花太多银钱来囤积。再说了，囤了也没用，很快就会发馊发霉，变得无法食用。
“姑娘先前说，有法子帮我们抢救这批粮食？”有个小伙儿突然想起先前芷旋的话，忍不住问出了口。
芷旋还没回应呢，那人就被一个老妪一巴掌给拍了过去：“胡说什么呢？人家姑娘能牵头带领我们从泥坑里刨出这些粮食淘洗干净，不是已经挽回些损失了？”
“对啊，多少挽救了些损失，你还想怎么来着？让人家姑娘把这些泡水粮食全买了不成？”
“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他就是觉得，那姑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讨个主意，真没有要赖定人家的意思。
小伙儿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老人们齐齐向芷旋赔不是，都是淳朴的乡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芷旋今天能在混乱中当领头羊，组织他们抢救粮食，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完全弥补损失？他们不敢想。
已经泡了水，难道还能摊开晒干不成？也晒不干啊，最近阴雨绵绵的，估计还没晒干就发芽了。
纵然不发芽，也得长霉。
在他们看来，芷旋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倒也是真的。
不过，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就有什么逆天的手段变废为宝？
“姑娘，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之前是我等无知，冲撞了姑娘。姑娘非但没有跟我等一般见识，还帮着我们抢救粮食，实在是太感激您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粮行家里的长辈，看上去七八十岁了，眼泪汪汪地过来要给芷旋道谢。
芷旋连忙错身，没有受对方的大礼。
那老叟约莫在这些粮商中颇受尊崇。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前来，连声附和，对芷旋言辞感激。
芷旋听得出来，他们此番感谢，确是出自真心。
说到底，都是些底层淳朴的百姓。她顿了顿，叹道：“大家不必客气，其实我也只是来买粮而已。恰逢意外，也就是动动嘴皮，并未帮得上什么。”
“姑娘切莫推让。今日若非姑娘力挽狂澜，我们兴许到现在还乱成一锅粥。”老叟摇头晃脑，颇为感慨。
众人无不称是。
的确，要不是芷旋一掌劈飞巨石，吓得大伙儿噤若寒蝉，大家说不定还在吵架打斗呢。就算没有打起来，指不定废墟里的粮食也被哄抢完了。
能如当下这般，无论是粮商，还是乡民都能心平气和，还真不容易。
芷旋见群情激动，推拒反倒显得矫情，未免浪费时间，她点点头，收下了众人的感激。
“姑娘要是不嫌弃，这些淘洗出来的米粮，您需要什么挑了去便是。”老叟想着，横竖这姑娘是来买粮的。
如今粮食都糟蹋成这样了，卖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如果恩人需要，索性送她又何妨。
芷旋岂是那等趁火打劫的主？
粮食她的确是要囤，却不能白要人家的。
“不急，先淘洗粮食吧。”她摆摆手，接着便动员大家拿出所有能淘洗米粮的容器，木桶，锅具，盆子，甚至水缸都用上了。
要进嘴巴里的粮食，脏污不得。
淘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泡过泥水的粮食，需要清洗很多遍才能清洗干净。费时费力，人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先前那些忙着从废墟里刨粮袋子的青壮年，这会儿也全都加入了淘洗米粮的队伍。
亏得水源方便，不然工作量会更大。
眼瞧着，一盆盆的粮食被淘洗得干干净净，先前那老叟再度走到芷旋面前：“姑娘是个有成算的，不知老朽可否舔脸问上一问，这些粮食……”
芷旋环视了一圈现场，预估了一下进度，差不多到晚上能将这些粮食都洗干净。
大家情绪也相对平静，应该不会再出岔子。倒是不用她再继续盯着。
老叟这一问，正中下怀，她趁此当口，便向对方道：“正如之前大家所言，最近的天气又冷又潮，不适合晾晒粮食。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些粮食赶紧磨出来，制成方便存贮的食物，或许能挽回损失。”
“煮成食物？”老叟以为，芷旋的意思是把粮食都煮熟，省得发霉。
可煮熟了，也留不久啊。就算最能存贮的馒头，在天气最冷的时段，也最多半月而已。
何况，现在算不得天气最冷的时候。
莫不是，最后真要施粥？
芷旋一看便知道，对方想岔了：“老人家莫要着急，我并非是要大家将粮食煮熟，只是将之制作成型，方便风干和存贮而已。”
“制作成型？”老叟眼里闪过一道光，整个人精神了：“具体如何，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第42章
抢救粮食，芷旋受拥护
老叟说着就要行礼。
芷旋大步跨了过去，抬手托住了他，语气和缓地道：“老人家别激动，我既已开了头，便会看着大伙儿将粮食真正抢救回来为止。”
“多谢姑娘！”
“这样吧，我看老人家颇有声望，不如就由您组织些手脚利落，机灵能干的壮年过来，我有几个想法也不知道能否行得通，需要跟他们商量商量。”芷旋道。
“行得通，行得通！一定行得通的！姑娘且等等，老朽这就去召集人手。”说着，老叟高兴得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