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辩无可辩，被几个言官逼迫，不得不重罚太子。
最后，皇帝念及亲情，还有已故先皇的情面，没有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是下旨将他贬去离京八十里的卢西赈灾，安顿难民，借以做出功绩改换百官心中的形象，以便日后掌控百官，执政天下。
这是……要堂堂太子殿下，拖着病体去开荒种田？听那意思，卢西穷山恶水之地啊！会不会直接来个有去无回？那地儿，不仅穷，难民还超级多。
近两年，天灾不断，四处闹饥荒，皇城里都涌来了大批难民。
皇帝仁德，没有强行驱赶，一直在派人赈济灾民。此番太子大婚，也没有阻止灾民来吃喜酒，扬言要摆万人宴，流水席，借储君娶正妃福泽天下。
所以，今天的太子府所有正门侧门全开，周围难民遍布，朝臣百姓夹杂其中。
不用说，喜堂里的状况，第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
事件在短时间内急速发酵，越演愈烈。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了往常被视为普通人禁地的太子府，有圣旨在前，太子府的侍卫也不敢阻拦。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几番失控。
“这……拜堂可要继续？”
就在这种混乱局面中，负责吆喝唱礼的太监尴尬问了一嘴。毕竟这拜堂只进行了一半，上不上，下不下的，有点儿尴尬。
皇帝瞪了眼那太监：“多嘴！”
倒是太子殿下不咸不淡地来了句：“继续罢……”
“烨儿，这……你真要娶叶氏？”皇帝蹙眉，顿了顿，又道：“不若待她将孩子诞下，滴血验亲之后再做打算？”
“皇叔多虑了，孤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人诟病。”所以坚持要娶妻再生子？
问题是，不是已经被诟病了么？这样形象的太子妃，以后如何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朝臣们纷纷摇头，表示失望。
皇帝无可奈何，只得再坐回主位，继续主婚。
太子殿下扫了眼全程不吭声儿，像个旁观者一样的准太子妃，眸色深黯。
芷旋心中直叹古人太能玩。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拜堂？那太子心中不嫌膈应？
“太子妃，您的盖头……”丫鬟拿盖头要往芷旋头上罩。
芷旋瞧着那沾了秽物的盖头，胃里阵阵冒酸水儿，要不是努力忍着，又得继续狂吐不止。
“带太子妃去洗漱之后再拜堂！”太子突然道。
还用这么折腾么？在场的人都在心里犯嘀咕。
不过，太子已经率先一步，被侍卫搀着去净身沐浴了。他身上脏兮兮的，早就忍不了了。
芷旋不想配合的，奈何周围人太多，她插翅也难飞。何况，今儿个太子算是救了她一命，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能勉强配合了。
这对准夫妻，动作还真快，没一会儿俩人就齐齐出现在了喜堂上。
接下来的拜堂很简单，算是比较顺利。
三两下就搞定了。
拜完堂就送了洞房。新郎官本该招呼宾客的，太子那身子也不适合，皇帝下旨朝臣撤退，只留下京中来沾喜气（蹭饭吃）的百姓和难民。太子府如今，没有立场赶走这些子民。
侍卫将太子搀进喜房，就站在主子身边不说不动，俨然是个守护神。
赶着想要走完成亲最后几个程序的媒婆有点儿怵那侍卫，感觉满满的都是煞气，好像一个没整对，脑袋瓜子就得搬家。
“你退下。”太子朝身旁的侍卫下令。
侍卫素来是令行禁止的，此刻却踌躇了：“属下是主子的亲卫，需随身保护。”
媒婆扯着不自然的假笑：“这个不合适……”
人家洞房，保护个什么劲儿？难道还需要个观摩的？
太子司空烨眼皮子一跳，瞪了身旁的侍卫一眼。
主子生气了。侍卫不敢忤逆，只能听命行事，却又不放心：“主子当心，属下就在门外。”
话落，一步三回头，还狠狠警告了芷旋几眼。
芷旋无语望天，她像是个欺负病娇的坏人？
呵呵呵……侍卫是没听见她的心声，要是听见了，指定斩钉截铁：是。谁不知道护国公府的叶芷旋跋扈无脑？
侍卫出去了，留下一对新人和媒婆。
媒婆脸上露着尴尬的赔笑：“殿下，娘娘，还有几个步骤……”
“嗯，开始吧。”太子很淡定。
芷旋扯了扯嘴角，这都什么事儿啊，感觉像是完成任务。事实上，估计也是，太子心里不定怎么厌恶她呢。
据她看小说多年的经年，合卺酒一般加了料，不适合他们这种倾向于假夫妻的新人饮用吧？
“太子殿下贵体有恙，不宜饮酒，这个环节就免了……”吧字还没落下，芷旋就收获了太子投来的一记警告。
晕菜，好心没好报。芷旋噘噘嘴巴，不吭声儿了。
乖乖喝了合卺酒，结了发，媒婆还将俩人的衣袍下摆拴在一起，之后才功成身退。
“吱嘎！”
喜房的门，开了又阖上。
这下，被布置得满室鲜红的房间内就只剩下他们俩了。她第一次觉得，红色那么夺目，能晃花人双眼。
此刻，两人并排端坐在喜榻的边沿上，隔得很近，衣袍的下摆还拴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第4章
肚子里是谁的种
芷旋弯腰，伸手要去解开那个结。
“你欲作甚？”太子眯缝着一双眼，眼里幽光闪烁。
芷旋忽然间察觉到，这病娇怕不简单。先前在喜堂上，一副弱不禁风，被人搓圆捏扁好欺负的模样，私底下眼光如此犀利？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芷旋意识到，自己似乎遇到了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好在，她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威胁，料定对方不会想要害她。不过也对，要是想害她，先前就不会救她了。
“我把那结打开，殿下也好安歇。”她试着好脾气地回应。
说来，这倒霉催的，总被绿草原光顾的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对不起原主和她的地方。
芷旋这人，从来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三观比较正，不会无故迁怒旁人。
“你我结亲，新婚夜当是如此。你急着解开它，是不想嫁给孤？”太子当即发出灵魂拷问。
说老实话，她还真就不想嫁。好端端的单身，她不香么？
凭什么要成亲被人管教？何况古代女人没地位，结了婚就得以夫为天。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还得考虑病娇太子的心理承受力，别将人给气死了。”
谁在说话？
正暗中观察芷旋的太子殿下，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嘀咕声。他环视四周，没发现异常，最后视线落在身旁的新婚妻子身上。
但见得，她微微低垂着眸子，卷曲的睫毛像是两扇小扇子，一颤一颤的，灵动不已。
“怎么会，殿下天人之姿，身份尊贵，是芷旋不敢高攀。”她态度谦卑，还带了点儿讨好。
“没办法啊，这太子看起来弱兮兮，随时都要翘辫子的状态，她可不是要小心点儿？要死也要等她脱身了再死，不然她成了寡啥妇的不说，还要背锅跟着遭殃。”
太子殿下：“……”
他确定了，自己竟然能听到她的心声。
震惊之余，他决定问问关键：“你肚子里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要不是念着叶家满门忠烈，叶氏祖孙三人为大睿劳苦功高，他能如此牺牲自己？储君名声何其珍贵，他这回算是黑死自己了。
问问清楚，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夯货在他头上种草，不过分吧？
“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我根本就是被陷害的。”芷旋没好气地道。
被陷害？
司空烨半信半疑，准备仔细聆听她的心声。遗憾的是，这回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半点真心话了。
搞什么名堂？这读心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这么想呢，突然又听到……
“这人是猪吗？没搞清楚状况，就跟她拜堂成亲？不拜堂，直接取消婚约不行吗？搞得这么复杂！”
太子殿下：“……”
几番唇枪舌战，侦查探究，他发现，这突然拥有的读心术时灵时不灵……
“到底怎么回事？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敢骗孤，后果不是你负得起的！”他眼中透着幽光。
芷旋瘪嘴：“我也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暗算我，被我查出来，看我不拔了他的皮！”
其实，她心中隐约有点儿猜测，只不过需要时间去证实。
“你真没有？”他有些不确定地盯着她。
芷旋有点儿挫败：“没有！”
“来人！”太子朗声一喝。
侍卫推门就进来：“主子请吩咐。”
“传府医……”
“别，不用了！”芷旋打断了太子的命令。
司空烨半眯着双眼，满脸肃杀地睨着芷旋。
芷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先申明，我不是做贼心虚，只是想说，御医诊脉都是喜脉，你觉得别的大夫能比御医强？”
甭说别人了，就她自己诊脉都是喜脉，根本翻转不了好不好？
“主子？”侍卫等着太子示下。
太子殿下瞄了芷旋好久，然后对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只得退下，临出门还恶狠狠地剜了芷旋好几眼。
待房门再度阖上，满室寂静，太子才语气慵懒地问：“意思是，你的话无法得到佐证？”
“事实就是事实，早晚有真相的大白的一天。怀胎十月，终要瓜熟蒂落，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她没好气地道。
太子不知道信她，还是没信她，只听不语。
半晌，就在她以为，俩人就要这样干坐一整晚时，太子开口了：“孤怎么觉得，你会暗中想办法落了胎？”
十个月后，不照样没了肚子。
“殿下可以派人盯着我！”她咬牙。
“这倒也是。”太子勉为其难，点点头。
芷旋从内心里，极度鄙视之。装得跟真的似的，别以为她不提，他就不会派人盯着她。这厮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不好，有刺客！”
突然，房外传来侍卫的大声吆喝，并伴有刀枪剑戟，短兵相接。
“砰！”
门被撞开，守在外面的那名亲卫冲了进来，顾不得尊卑礼仪，开口便道：“主子，好多刺客扮作难民潜入太子府，根本无法区分，只怕会出乱子。”
堂堂一国储君成亲，娶正妃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本该严密防护的。
皇帝为了表示仁德，给太子赚贤名，竟然下旨允许京城百姓，包括难民前来吃流水席。
这样一来，满太子府都是无辜百姓。
太子作为皇室正统嫡脉，岂能不顾百姓死活，错杀一通？
“请主子随同属下先行离开太子府！”
如今的太子府，不安全。
“孤身为储君，遇此危机，岂能擅离？”司空烨倒是不慌，撑着破败的身子，被侍卫扶到了窗户边儿，望向院中惨烈的厮杀场面。
芷旋的衣袍下摆跟太子栓在一起的，太子往窗口去，她也只能跟着走。见他们望向院中，她也看了过去。
但见得，原本热闹喜庆的内院里，一堆衣衫褴褛的流民拳脚相加，打斗惨烈，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大批，着实混乱。
“主子……”亲卫急得不行。
太子殿下却半点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
“那些人明显冲着你来的，你留在这里只会激化矛盾，让场面更加难以控制。”芷旋开口了。
太子眯眼，睨着她不说话。
第5章
生死关头，夫妻一体
“本来就是，你觉得以现在的状况，你能收得了场？”她轻嗤。
甭说这事儿明显有人在设局。就算不是设局，只是单纯刺客混进难民里，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查清每个死者究竟是刺客，还是无辜百姓。何况，刺客为了制造混乱，本身就是以击杀难民来甩锅给太子府。
是以，不管地上倒下的是刺客，还是难民，明儿个一早，全天下都会觉得死的是难民。
太子府侍卫无情击杀无辜民众，将成为定局。至于那些装扮成了难民的刺客，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充当「难民」，那么他们身上就不容易被人查到「非难民」的线索。
“孤收不了场，你能落个好？”太子殿下瞧着自家新出炉的太子妃那副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轻嘲的表情就有点儿不爽。
夫妻一体，就算他们刚成亲，也照样被绑在了一起。
他要遭殃，她也难逃一劫。
“你以为我为什么开口提醒？”要不是知道要牵扯到她，她多嘴干什么？
“大胆！不得对主子无礼！”那侍卫见芷旋对他家主子语气不恭敬，当即就发难。
芷旋鸟都没鸟侍卫一眼，只将目光定定地对准太子，等待他的决定。
太子殿下从身上掏出一枚紫玉丢给侍卫，下令：“府中大小事宜，见机行事。务必查清刺客来源及所有死者身份。”
“主子？”侍卫吓了一跳，此玉乃是太子信物，可调动所有太子府势力。
“还不快去？”
犹豫忐忑，侍卫最终还是只能遵命行事。
“人走了，谁来保护你？”芷旋扫了眼太子那副弱不经风，随时要挂的身子，忍不住刺儿了他一句。
“太子妃不是人？”他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