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不会梳那么复杂的发式,正好梳妆台上有一支玉簪,她便用簪子绾起一半头发,让另一半头发自然披散着。
嗯,美!
她发现,这位身世超好的宁七公子还挺简朴的,这座宅子似乎没几个下人,除了刚刚去煎药的丫鬟,她没瞧见一个下人,这座宅子也不大,类似于园林景致,尤其是位于人工湖之上的凉亭,看着分外雅致。
她远远地看到,白衣男人和玄衣男人正坐在里间,似乎在对弈。
叶舒走近的时候,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正好来了,冷不丁地吓了叶舒一跳。
“姑娘这是?”
叶舒看着她手中的茶水,灵机一动,说道,“我的性命是宁公子所救,我特地来感谢,这茶水我帮你去送吧。”说着便去接托盘,不过丫鬟避过了,一本正经地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咦——”叶舒提醒道,“你的手绢掉了。”
丫鬟捡起了手绢,正要辨认手绢边角的绣样,不料手中一空,就见女子对她笑吟吟道,“你先忙吧,茶我替你去送。”
“姑娘!”
凉亭里,宁北飏和冷晏正在对弈。
冷晏落下一子,说道,“大恩不言谢,待你日后回了广陵,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宁北飏捻着一枚白子,一派从容闲适,并未将冷晏的话放在心中,落下棋子后才啧啧叹道,“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冷晏也不跟他说虚头巴脑的话了,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侯府就要立世子了,这个节点你真的不回广陵?”
宁北飏的丹凤眼无波无澜,似乎立世子这件事还不如眼前的棋局来的重要,不咸不淡地道,“做世子有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听着动静齐齐转过头。
叶舒看着宁北飏有片刻的闪神,白天的他看着比晚上更加风采夺人,不知道他父母的基因得多强大,才生出了这么完美的一张脸。
她尽力克制住看到天仙美男的激动心情,在两人面前站定,微笑着道,“叶舒多谢宁公子救命之恩,前两日我在养伤,这声道谢有些迟了,还请宁公子勿怪。”
冷晏没说话。
宁北飏打开折扇慢慢摇着,丹凤眼里波光潋滟,缓缓地道,“姑娘与我已经定下终身,何以言谢?”
叶舒一向自诩是厚脸皮,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那晚情急之下胡乱开口的,请宁公子勿怪……”
宁北飏只是看着她笑。
叶舒假装看不出他的戏谑之意,问道,“宁公子,那些姑娘解救出来了么?”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那边冷冰冰气质的男子也看向了她。
宁北飏扬眉,似乎是有些好奇,“你和那些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自己尚且不保,还担心她们?”
叶舒真是被他这个问题气得肩膀都疼了,“宁公子瞧不起我?”
宁北飏皱了皱眉。
叶舒继续道,“我承认,借宁公子的大名脱困,我的办法未必多高明,或许在两位公子眼里,我就是一个平头小百姓,但即便是平头百姓,也是有血肉有感情的。我与那些姑娘共患难一场,自然会担心她们。”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看着两人皆有些意外的模样,叶舒默默地想,莫不是她的思想太前卫了?
宁北飏牵了牵嘴角,俊逸风流地摇着扇子,评道,“你倒是话多。”
叶舒还是担心那些姑娘,虽然当晚宁公子说了她们不会有事,但没有确认她们平安,她无法真的放心下来,“她们……”
宁北飏道,“她们无事。”
叶舒放下心来,还想再问,但就见宁七公子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棋盘上,她十分识时务,立刻笑道,“再次感谢宁公子的救命之恩。”
宁北飏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手中揉摩着棋子,润泽的声音轻飘飘地问道,“你要如何谢我?”
叶舒没着急回答,她的答案还得看他胸前有没有龙纹胎记。
虽然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她偶然遇到的第一个富家公子不太可能正好就是那位墓主人。
可是连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她先将一杯茶放到冷公子面前,而后走到宁北飏面前,将一杯茶递过去,眼神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宁北飏抬头时便见她这般神情,好看的眉梢微拧。
“啊!”叶舒一声低呼,手中的茶杯「不小心」脱了手,眼见就要泼到那月白衣裳上。
外面的丫鬟始终不放心,便追进来,谁知刚进来就看到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永远都白衣胜雪的公子,永远都纤尘不染的公子,永远都完美无瑕的公子,怎么可以被泼茶?
第4章
青楼
叶舒隐隐有些激动,虽然她不知道那块龙纹胎记该长什么样,但是若是真的看到了,相信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但她的一头热血很快就凉了。
宁北飏稳稳地接住了那杯茶,连一滴茶水都没洒出来。他嘴角含笑,动作优雅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复而视线落在她身上。
叶舒愣了……
冷晏看了她一眼,复而淡淡地收回视线。
“呵呵——”叶舒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盯着宁七公子胸口的目光太突兀,她自然地收回视线,做出松一口气的模样,说道,“幸好没有弄脏宁公子的衣裳,不然我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那丫鬟匆匆忙忙跑到自家公子面前,确认无碍才长出一口气,转头看着叶舒的目光带着责怪。
“飞烟,退下。”
飞烟听了自家公子的话,顿时乖乖地退到了旁边,只不过看着叶舒的目光还是不怎么友善。
宁北飏摇着扇子看着叶舒,等待着什么。
叶舒深吸一口气,凄凄怆怆地讲了一个漂泊无依的孤儿被人贩子拐卖进太守府的故事。
故事讲完,那位冷公子还是如常的冷,而宁北飏嘴边带着一抹优雅的微笑,看模样也不知信了没信,只有旁边的飞烟深深地被她的身世感动了,刚刚看她时的怨念全都不见了,眼中只有同情和怜悯。
叶舒配合着飞烟的情绪,凄凄惨惨地说道,“宁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实在无以为报,不若让我做公子的奴婢,伺候公子吧?”
宁北飏脸上的表情仍是稀松平常的,折扇在刚刚逃过一劫的茶杯旁敲了敲,说出的话很直接,“连茶都端不好,做哪门子的奴婢?”
叶舒听到他的质疑,立马从悲伤的表演中切换出来,据理力争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虽然奉茶我做不好,但我还有其他许多优点。”
宁北飏挑眉,“比如呢?”
叶舒想也没想就道,“比如公子若是有喜欢的姑娘,我可以帮公子支招怎么亲近佳人;比如公子若是有讨厌的人,我也可以为公子出谋划策,收拾讨厌鬼;
比如公子有不方便让爹娘知道的秘密,我可以帮公子遮掩。总之,公子的意志就是我存在的理由,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宁北飏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以一种勾引良家妇女,哦,不,是良家闺女,他以一种勾引良家闺女犯罪般的目光俯视着她,“真的什么都可以?”
飞烟不可思议地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冷晏倒是淡定,淡淡地扫了一眼后,目光便落在棋盘上。
随着他一接近,叶舒只觉淡淡安神香的气息侵入鼻尖,她努力稳住心神,暗骂一声:妖孽!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已经够没天理的了,居然还做出这么勾人的眼神!
叶舒望着他,木木地回,“除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勾当。”
宁北飏突然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说道,“这样的话一般姑娘还真说不出口,现在本公子相信你是一个孤儿了。”
叶舒纳闷,这话怎么了?
宁北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着她随意到不合规矩的扮相皱了皱眉,眼中的嫌弃一闪而逝,末了说道,“你一个孤儿倒是见地不凡。”
叶舒心中哼哼,这还用说,姐姐好歹也是比你们大两千多年的人!在她微微自得的时候,便听宁七公子又开口了,“青楼,敢不敢去?”
青楼……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瞧那目光清正、皎皎无双的模样,她差点儿以为他口中的「青楼」只是一座茶楼而已。
很快,她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飞快地答道,“有何不敢!”
晚上的时候,穿着男装的叶舒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冷晏看了她一眼,复而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宁北飏挑了挑眉,打量了她一眼,叶舒迎着他的目光,有样学样地摇着折扇,笑着道,“穿成这样,便宜行事嘛。”
“你倒是懂。”宁北飏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说毕也不再管她,与冷晏一起往外走了。
叶舒收起折扇,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夜晚的江宁城华灯初上,往来熙熙。
叶舒终于品尝到了自由的味道,顿时觉得江宁城看着也漂亮了许多。
走了一阵,叶舒便觉得自己欣赏宁七公子的美貌到失神的行为并不可耻了,瞧瞧,一路上他都收到多少媚眼儿了。
而宁七公子的粉丝几乎覆盖了所有的群体。
良家姑娘……
深闺少妇……
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甚至还有……男人!
叶舒出门前照了好会儿的镜子,自以为也算是一个清朗俊秀的小公子哥儿了,可和这位宁七公子的盛世美颜一比,她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她默默地和前面的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可她刚刚放慢脚步,宁七公子便有所觉一般,回头看她,“怎么了?”
随着宁七公子看着她,更多的视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那些目光不乏羡慕嫉妒恨,同时也有爱屋及乌的喜爱。
叶舒呵呵笑着,顶着这些目光,跟了上去。
被数十道目光齐齐注视的压力,在他们抵达青楼之后,终于有所缓解,叶舒默默地挥了一把汗。
不过,她放松地太早了。
青楼的门口,十几个姑娘呆若木鸡,那震惊的感觉就像是发生了飞碟造访地球这种让她们既震惊又无法理解之事。
叶舒是真怕啊,瞧这些姑娘的眼神,真担心宁公子进去就被生吞活剥了。
但正主很淡定,甚至朝那些姑娘笑了一下。
“啊!”有人当场晕倒。
姑娘们疯狂了,一个个奔走相告:宁家七公子造访梅香园啦!
老鸨听闻后,并不相信,都知道宁七公子家世显赫,是江宁城中地位最高的显贵了。
但听说他寻常时候都在城郊南阳山上习武,难以见到,曾经有人慕名寻去南阳山,回来后只会喃喃一句「灵逸公子,真乃神仙也」。
何况她相信,就算宁七公子在江宁城里行走,也不会来梅香园这种地方的。倒不是她瞧不上自己的职业,而是谁见过神仙会逛窑子的?
直到白色人影步入了梅香园,老鸨脸色刷的一变,如见了鬼一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接着身边的人砰地一声晕倒了,又是一阵慌乱,老鸨这才如梦初醒,立马丢下了手中的事情,前去相迎。
老鸨上前,将一群围着宁北飏的姑娘呵斥开。瞧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丢她的人!
老鸨转向宁北飏时,顿时换上了一副谄媚脸,“宁公子造访,有失远迎了。”
宁北飏看了看身边的冷晏,笑着说道,“不必客气,朋友远道而来,带他来这里放松一下。”
老鸨被这个笑容震地目眩神迷,转头一看,旁边的公子也是贵气逼人,她暗暗想着,从此后,梅香园多了一个招牌——宁家七公子也曾光顾过!不过顶着另一位公子冰冷的气质,老鸨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寻常时候,今日只有普通的才艺表演,既是宁公子和您朋友来了,我这就去安排花魁演出,宁公子放心,一定让您和您的朋友满意。”
冷晏神色有些不耐了。
宁北飏笑着道,“不必忙了,就按平时的来。”
老鸨很识趣,没有再呱呱呱下去,连忙引着两人去楼上的雅座。
被彻底忽视的叶舒,被一堆沉溺于宁公子神仙颜值的姑娘们挡住了去路,挤了半天才跟上了二楼。
即便宁北飏说了随意,但老鸨还是派了两位沉鱼落雁的美人儿来伺候。
叶舒过去的时候,四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她犹豫了一秒,决定不要做煞风景的存在,龇着牙笑了一笑,“两位公子随意,我去逛逛。”
但宁北飏开口了,“叶贤弟,过来坐。”
叶舒青筋一跳,难道说他和青楼姑娘卿卿我我的时候,有人旁观能让他更快乐?
这是什么癖好?
当然,她是不会怕的。
叶舒大大方方地在他旁边坐下来,甚至对两位姑娘投去了善意友好的目光,末了靠近宁北飏,以折扇掩唇,小声说道,“公子放心,今日的事情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北飏皱了皱眉。
叶舒怀疑他是不好意思了,便道,“公子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宁北飏对叶舒特意放低声音的好意毫不领情,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如常声音问道,“你明白什么?”
这一声后,其他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叶舒一怔……
嘿!
这宁北飏!非要她说开吗?
哼!谁怕谁!
叶舒往紫藤椅的后背一靠,缓缓摇着扇子,露出一个风流的笑,说道,“大家都是男人,谁还没点儿正常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