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花篱飞身前来,几次想帮忙,但是两人招式又快又狠,周边升起旋涡式的气浪,旁人难以插手进去,她只好紧紧握剑,准备随时接应师兄。
这时候,长公主和风三娘带来的人都追到了,可是他们都如同花篱一样,实在无法插手进去,只能严阵以待,将这里团团包围了。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战况的时候,一道紫色身影如闪电一般,快速移动,往这边来了。
来人挥出一掌,这一掌直接逼得两人分离开来,宁北飏挨了宁夫人一掌,重重倒在地上,吐出的鲜血溅在了菊花丛上。
来人功力十足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宁夫人的胸口,宁夫人身形一滞,却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片刻后,她的身形如同陨石般落在地上。
紫衣男人衣袖一甩,双手负背,就像天地之王一般,带着藐视苍生的气势,缓缓地落到地面。
尊贵、霸气,不可一世。
不管是望水山庄还是溪谷这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时间仿佛为这个男人停止了。
定北侯,宁以曦。
所有人都知道定北侯很强,却不知他到底有多强,可这会儿人们大概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定北侯的武功太可怕了,在整个北越国都难逢敌手。
宁夫人嘴角溢出鲜血,只有她才切实体会到那一掌的力道,宁以曦这是用了十成的功力,几乎将她的心脉都震断了。
呵呵,这个男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宁夫人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竟然笑了,笑容有些冷,也有一抹说不出的悲哀,“宁以曦,你够狠!”
定北侯回身,一眼便看到了墓碑,整个人微微一怔,没人知道,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看到她安眠的地方。
只是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看着抚着胸口站起来的宁北飏。
眉心皱了皱,再看向宁夫人时,眸子满是冷意,“赵氏,你杀害公主,罪无可恕,你眼里要是还有老三和筱儿,就束手就擒,不要让他们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些话,十分冷硬。
宁夫人眉目一沉,只是看着他。
这些话,宁北飏也对她说过,但是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效果也会不一样。
她孤注一掷,只想拉宁北飏陪葬,那是因为,她知道以宁以曦的能力,他绝对能够保全宁家,也就等于保全宁北韬和宁北筱。
但现在宁以曦却用宁北韬和宁北筱来威胁她。
她和宁以曦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知道他做得出来,他的眼里除了那个贱人和她儿子,别的什么都装不下!
“宁以曦,好,你真是好啊!哈哈哈——”宁夫人仰天长笑,笑着笑着,一滴泪从她眼眶落了下来,她一辈子都很强势,从未表现出力不从心和后悔这些情绪。
可这一刻,她真的好后悔,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想方设法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定北侯看着她,一张威严的脸端着冷肃,再无多余的表情。
一个男人,如果不爱,甚至都不会付出同情。
忽然间,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宁夫人突然一掌拍向了静静伫立的墓碑。
定北侯大惊,身形如鬼魅般移动,出掌迎击这一掌,刚刚化解了这一掌的力道,立刻毫不留情地挥了一掌出去。
宁夫人再也没有力气躲开了,硬生生受了这一掌,整个人凌空翻转了几圈,狠狠摔落在地。
定北侯看向她的眸子满是厌恶,再也没了耐心,下令道,“拿下!”
宁夫人很快便被长公主的暗卫押住了。
定北侯看也没看宁夫人一眼,仿佛这个女人不是她的结发夫妻,而是一个陌生人。
宁夫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在放声大笑,没几人能看得懂她的狂笑,人们只是觉得,这些笑好似要把人的胸膛震碎了。
定北侯转向了墓碑,深深地看着墓主人的名字,只在心中道:漫儿,我会让他们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只一眼,再无留恋,定北侯大步离开,往望水山庄去。
第149章
她这样不比死了好受
宁北飏蹲在墓前,此时他的模样稍显凌乱,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两缕发丝垂在额前,凌乱中显得有些狼狈,却是说不出的凄美绝伦。
花篱站在一边,默默地陪着他。
风三娘无声地笑了笑,算来算去,她竟被这小子算了一遭。
其实,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起过争位之心,他只是想为她的母亲复仇而已。
他做到了,连她都被瞒在鼓里,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风三娘虽然一直都有自己的目的,但她从未起过伤害宁北飏的心思。
毕竟漫儿是她唯一的好友,希望落空了,她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可此时看着李漫的墓碑,她却释怀地笑了一下,“漫儿,你可以安心了,小飏长大了。”
宁北飏为母亲擦了擦墓碑,沉默无言。
风三娘看着那道俊逸的身影,说道,“你母亲的大仇已报,想来你在广陵也待不了多久了,小飏,临走前别忘了来春风楼看看风姨,我拿醉花酿给你践行。”
宁北飏回头看她,颔首应下,“多谢风姨。”
定北侯亲自带人押解宁夫人到了长公主面前。在旁人看来,定北侯这是大义灭亲了。
宁北筱哭着求他,可都没有用,他只让人将宁北筱拉住了。
而季长洲自然也被擒住了,被擒时,他竟没有反抗,只是看着面无表情的宁夫人。
叶舒看着发生的一切,好几次怀疑这是一场梦,可她知道,没有一场梦会像这样现实。
她几乎听不到人们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溪谷里的白色身影,耳边飘荡的是季长洲被擒前对她交代的最后一句话。
“带九小姐回侯府。”
王侯之家,有什么是长久的么?
尊贵霸道如宁夫人,在转瞬之间也变成了阶下囚。
金枝玉叶般的侯府小姐宁北筱,在这样事情面前都无能为力,她所有求情的话都被她的父侯置若罔闻。
……
定北侯大义灭亲,亲自押送人犯到皇宫伏法。
这一场宴会,最终不欢而散,人们感慨万千地离席了。
回程的路上,红翘一个劲地安慰着宁北筱,说是其中或许有误会,夫人并未杀害公主。只不过,这些说辞她自己都未必信。
叶舒看着宁北筱死灰般的神色,嘴唇动了动,最终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已定,再多安慰的话,只会显得苍白。
回到侯府后,宁北筱突然恢复了几分精神,她想到了三哥,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往连墨园跑去。
连墨园中,宁北韬正在花园中。
他穿着天青色的衣裳,双手负背,看着天空,明明他没有离开连墨园一步,却给人掌握一切的感觉,明明他母亲犯下重罪,他很可能也会被牵连。
可他镇定的气息和绝世的风华仿佛在告诉人们,没有什么都将他摧垮。
宁北筱看到三哥的时候,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寂的心升起了一抹希望。
同时,刚刚紧绷的心弦瞬间就松开了,再也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宁北韬,「哇」的哭了出来,“三哥,他们说母亲杀了公主,怎么办,呜呜——”
宁北韬看了叶舒一眼,冷眸一如既往的深邃,让人看不懂。
叶舒是有些担心他的,可是看他的神情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见他似乎不想被打扰,只得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宁北韬伸手一下下抚摸宁北筱的长发,目光却是落在了叶舒离开的背影上,俊朗无双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与他此时的语气极不相称,他说道,“筱儿不怕。”
宁夫人的事情一出,整座定北侯府人心惶惶,下人们都怕被殃及。
可是再害怕,他们也不敢当逃奴,只得战战兢兢地过完一天又一天。
奇怪的是,已经两日了,皇上却还未发落。
没人知道,年轻皇帝这几日被气得都要吐血了。
他年少登基,受几个顾命大臣掣肘,尤其是相府和定北侯府,他早就想对他们动手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高兴极了,可谁知,边境传来消息,近日南陈在往边境大规模调兵,很可能会发动战争。
南陈不容小觑,整个北越若说有能力打赢南陈的,恐怕除了定北侯,不作第二人选,这下他哪儿还能动定北侯?
他一时气姑母这么不合时宜地捅开了这件案子,一时又气南陈来攻的不是时候,可再气也没办法,他要用定北侯,就不能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因此,他命刑部反复审查这件案子,拖了这两日。
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候如果发落了宁夫人,势必会动摇军心,皇帝冒不起这个险,他要动定北侯,也只能等到大挫南陈之后。
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以证据不足的原因,让定北侯将人带回侯府关了禁闭,以待后续审问。
朝中官员还颇为感动,还以为小皇帝念情,给定北侯留脸面。
不管如何,随着皇帝下了这道命令,这阵风波被压下去不少,就连定北侯府都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就像是皇族血案和侯府一丝关系都没有一般,唯一发生的变化,便是侯府女主人被禁足了。
此时的定北侯府的一座凉亭中。
冷晏来看宁北飏,两人正在凉亭饮茶,他们所面对的,正是宁夫人的院子。
如今那里守着侍卫,暗中还有定北侯安排的暗卫,即使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宁北飏动手给他斟茶,神情淡淡,既无报仇雪恨之后的喜悦,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大袖飘飘,仍如从前一样俊逸非凡,好似这件事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冷晏抿了一口茶,问,“就这么放过她了?”
宁北飏端起茶杯,淡淡道,“她如今这样,不比死了好受。”
冷晏「唔」了一声,倒是认同,宁夫人武功被废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何况她如今背着命案,众叛亲离,往后余生只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这大概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吧。
他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走?”
宁北飏回道,“这次在广陵待得太久,秀姨不太安心,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也该走了,我明日启程。”
冷晏想起另一件事,微微压低声音,“那件事——”
第150章
预祝七公子一路顺风
宁北飏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嘴角微扬,淡淡一笑,“你就在广陵,难道还能让她钻了空子?”
冷晏叹息一声,他不可否认,那件事他并不担心,其实他也就是找个理由想留一留他罢了,思及此,他摇摇头,“秀姨未免也太小心了,你从小长在广陵城,多待一些日子,又能如何?”
宁北飏却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说道,“不怪秀姨,她受托于我母亲,自然不想违背我母亲的遗愿。”
冷晏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大孝子,对于母亲的遗命无有不从,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我明日去送你。”
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宁北飏看着一处,神色微微变了变。
他不禁也看过去,这一眼就看到了叶舒。
冷晏叹息一声,他真有些搞不懂了,这个丫鬟身上有何魅力,竟值得他如此相待?
他正想要劝一句,然而宁北飏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等我一下。”
然后,就走了……
冷晏满是无奈,没想到曾经那样一个潇洒不羁的人,竟有一日会和一个丫鬟藕断丝连难舍难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把这个丫鬟打晕了,装到他即将出行的那辆马车上。
然而,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这种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
所幸,长风就要离开广陵了,再难以割舍也要成为过去了。
叶舒正准备去库房领物资,没想到竟然会撞见宁北飏。
她慌忙行礼,“七公子……”
宁北飏的丹凤眼落在她脸上,抬了抬手,淡淡道,“免礼……”
叶舒站好了,却垂着眸子,不去看他。
宁北飏其实好多时候都刻意让自己不去看她。而此时,他却是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普通却又特别的面容,看着她慌乱明亮的眸子,就像是最后一次看她一般,静静地却又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印在脑海中。
叶舒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她没有出声打断,亦没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时间好像停止了。
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白衣公子,皎皎无双,伊人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碧衣女子,聪明狡黠,却不敢直面自己内心,只得被命运推动着往前走。
他们之间是一道鸿沟,仿佛永远也跨越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北飏启唇,问道,“风三娘有没有为难你?”
即便是刚刚经历过为母亲报仇雪恨这样天大的事情,他还是没忘记望水山庄门口风三娘对叶舒说话的那一幕。
叶舒怔了一下,听到这个问题,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可她的神情却滴水不漏,还故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问道,“七公子为何会这样说?”
“随口一问……”宁北飏随意回答了一句,眸子定定地看入她的眼中,原本只想问一个问题的,可看到她了,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会后悔吗?”
叶舒眸子缩了缩。
她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后悔吗?她哪有资格谈得上后悔,宁北韬是她命定之人,不管再难再险,她都只能跟着他走下去。
叶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仍是不敢对上那双通透的眸子,敛眉说道,“世子身份尊贵,奴婢享受荫蔽,将来也只会越来越好,有何后悔可言?”
她将一个贪慕虚荣的丫鬟形象演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