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表示很担忧,“世子,七公子的事情侯爷一定已经知道了,以侯爷对七公子的疼爱,还不知道侯爷会怎么做……”
宁北韬薄唇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了,他轻笑一声,笃定地说道,“父侯不舍得让七弟成为乱臣贼子的。”
采月想不通。
宁北韬亦没有多做解释了,他转而道,“母亲这几日身体有了些反应,看样子就要醒来了,我得去守着。”
这些日子的叶舒,除了喂鱼,就是发呆。
原本前些日子她偶然还能远远地看到宁北韬一眼,但这几日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墨园里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这日,叶舒漫不经心地喂鱼,突然听到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宁北韬在哪里?”
叶舒闻声看过去,谁知看到两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的身影。
暗卫对那两人恭敬又畏惧,看起来这两人来头很大。
待那人转身之际,叶舒瞥到了为首那人的面容,竟然是——
定北侯宁以曦!
广陵城刚传回战胜的消息,他就回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然而,此事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在惊讶过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宁以曦若是知道宁北飏可能并非他的亲生儿子,会不会联合当今皇上,一起捉拿宁北飏?还是他会顾念旧情,暗中帮助宁北飏呢?
定北侯的武功真不是盖的,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连墨园里。
叶舒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刚刚定北侯提起宁北韬的语气似乎很不善?
不过,她的担忧也只是白白的担忧而已,她连这座连墨园都走不出去,哪能去提醒宁北韬呢?
此时的宁北韬正与宁北筱一起守着宁夫人。
宁夫人自从被从断心崖救回来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房间中燃着香薰,这种味道淡淡的,不甜腻也不刺鼻,很好闻,最关键的是,这里面加了药草,大夫说对宁夫人的身体有好处。
所以每日都会点上一支,点了一个月多了,现在宁夫人房间的摆件都沾染了这个味道。
宁北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经此一事懂事了许多,很多照顾宁夫人的事情,她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力亲为。
此时,她正在给宁夫人按摩四肢。
要知道,一直这么躺着,如果不按摩按摩筋骨,四肢很容易出问题的。
宁北韬坐在床边给宁夫人喂药,一勺一勺,仔细极了,喂完了药,还细心地用帕子擦了擦宁夫人嘴角的药渍,这才让丫鬟收了药碗。
宁北筱看着母亲紧闭的双眼,带着些希望说道,“三哥,我这几日瞧见母亲的眼睛动了动,你说母亲是不是要醒来了呢?”
宁北韬淡淡道,“或许吧……”
就在这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四碎而开,强烈的气浪夹着粉尘扑了过来。
宁北筱被呛地咳嗽,站起来娇喝道,“大胆!谁敢在这——”话未说完,她就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久未谋面的父侯。
“父、父侯——”宁北筱差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看到旁边的明远先生,她又确信,自己肯定没看错,就是父侯回来了。
宁北韬相对就平静多了,他起身朝定北侯行礼,喊道,“父侯……”
丫鬟们吓得立刻跪下来,不怎么整齐地行礼,“参见侯爷。”
明远朝丫鬟们眼神示意,丫鬟们如获大释,匆匆出去了,待下人都离开了,明远也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定北侯看都未看离他最近的宁北筱一眼,身形突然移动,转瞬间就移到了宁北韬的面前,极具震慑力的一问,“听说你和永安王交好?”
第187章
她醒了
一个多月不见,定北侯见到亲生儿子第一个问题不是关心儿子,也不是关心侯府,而是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宁北韬问问题,可是他此刻的模样威慑力十足,让人心生畏惧,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动作。
就连宁北筱都吓了一跳,可又不明所以,一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宁北韬表现得很平静,垂眸回答定北侯的问题,“永安王喜欢美酒,孩儿帮他找过一些陈年佳酿,算是有几分交情,不敢说交好。”
其实,在定北侯的众多儿子中,最像他的还是这个唯一的嫡子,沉默寡言、心思深沉。
然而谁让定北侯的心偏到了骨子里呢,除了宁北飏以外,他哪里看得到别的儿子?
定北侯睨着宁北韬,眼眸一沉,“是吗?”
宁北韬面不改色,“是……”
定北侯勃然大怒,突然拂袖,强劲的内力扫向宁北韬,他不能避,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摔在地上,嘴角溢血。
好大的胆子啊!
他一直知道老三心机深沉,却不想他为了爵位,竟然会对老七动手!他真是小瞧这个儿子了!
宁北筱急忙扑到三哥身旁,惊怒地看着父侯,“父侯,您不在的日子,侯府出了大事,得亏三哥撑着,府里才没有出大乱子,您怎么能这么对三哥?!”
定北侯脸色黑沉,冷嗤道,“靠他撑着?哼,若不是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为父还真不知道,你三哥这么有本事!”
宁北筱急道,“七哥的事儿跟三哥有什么关系?骗您的人是李漫,您不怪李漫,不怪七哥,反而怪三哥,这——”
“大胆!”定北侯睨着她,训斥道,“小小年纪,没大没小!”
宁北筱怔住了,父侯这是怪她直呼漫夫人的姓名?父侯到现在,竟然还对李漫母子存有包庇之心!
父侯怎能如此!
不过,定北侯已经没有理会她了,他睨了宁北韬一眼,目光中的危险气息呼之欲出,但只是一眼,他就转头,看向了床上的赵月稀。
定北侯朝外道,“明远,来看看。”
明远得令,这才进来了。
他走到宁夫人床边,就要握住宁夫人的手腕把脉,宁北筱瞪大了眼睛,就算明远先生再得父侯的信任,那也只是一个下人,她的母亲怎么可以让他碰!
宁北筱想也没想就扑上去,不过她却被定北侯拉住了胳膊。
“父侯!您怎能这么对待母亲!”
定北侯不为所动,他眸子沉沉地看着床上的人,问着明远,“如何?”
明远摇了摇头,“侯爷,恐怕不成了。”
定北侯眉心深锁,显然是遇到了麻烦,他思索了片刻,对宁北韬和宁北筱命令道,“你们先出去。”
宁北筱急忙摇头。
定北侯显然心中有事,连安抚女儿的心思都没有,他压下不耐,对宁北韬道,“带你九妹下去。”
宁北韬淡淡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过去拉开宁北筱,“走吧,听父侯的话。”
宁北筱担心极了,父侯一直和母亲关系不好呀,他在母亲昏迷的时候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而且还留下明远先生。
宁北韬用了些力气,宁北筱不禁回头看着自己哥哥,三哥平静的目光终于还是让她冷静了下来,她便跟着三哥往外去了。
但两人还未走出去,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变故。
这边,明远刚拿出一排针带,上面扎着粗细不一的几十根金针,他还未动手呢,房间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干涸、嘶哑,仿佛来自地狱里的声音。
“宁-以-曦!”
宁北筱回头,便发现母亲竟然睁开了眼睛,她立刻挣脱了自己个三哥,朝宁夫人跑了过去,呜呜呜地哭着,“母亲,您终于醒了——”
然而,她的母亲并未看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定北侯。
明远这下有些为难了,本来他施针可以让病重之人回光返照,可以自由活动一个时辰的时间,再油尽灯枯而亡,他们要的便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
然而,现在宁夫人自己醒过来了,这就意味着,宁夫人的身体还有生机。这下,他可就不好下手了。
他为难地看向定北侯。
宁以曦神色平静,任由宁夫人看着。
这么多年以来,定北侯夫妇两在任何场合都是旗鼓相当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宁夫人像个残废一样躺在床上,任由宁以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视线移了移,就看到了那个针带,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双眸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宁以曦,你竟想偷盗西府兵符!”
北越兵符分为东府兵符和西府兵符,东府兵符由定北侯掌管,可以调动边疆数十万大军,西府兵符由兵部尚书掌管,可以调动北越二十余郡包括广陵城在内的兵力。两块兵符合在一起,就相当于掌握了北越所有的军权。
原本宁以曦娶了赵月稀,就相当于拥有了西府那一半的兵力,然而这二十多年来,他和赵月稀形同陌路,西府的兵力自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想要掌握西府的兵力,还是得通过宁夫人的手拿到西府兵符,而宁夫人很清楚,明远最会旁门左道的功夫,他必然是准备对她施针,通过控制她拿到另一块兵符。
宁夫人最近几日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所以听到人谈起了侯府发生的事情,也就知道了宁北飏身世的事情。
她心中的恨意堆积如山,恨不得立刻和宁以曦同归于尽!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动弹,所有的怨念都只能通过嘴巴发泄,“好你个宁以曦,为了那个小杂种,你竟然要谋反!”
宁北筱简直不敢去看她父侯的神色,她轻轻摇着宁夫人的胳膊,求道,“母亲,您别说了,父侯会生气的……”
以往的母亲可以不怕父亲,可现在母亲瘫痪在床上,若是惹恼了父亲,后果不堪设想啊!
但是,宁夫人并未听劝,她哈哈哈大笑几声,癫狂地道,“宁以曦啊宁以曦,你真是可笑啊,我还当你对李漫那贱人多痴情呢,却原来,你是捡了别人的破鞋穿,捡破鞋就算了,你还要帮人养儿子,你怎么这么下贱呐!”
“母亲!”宁北筱吓得惨无人色。
宁北韬在一旁,漆眸深不见底,平静地站着,安静地听着。
第188章
他要成婚了
定北侯睨着她,却也不动气,他心里很明白,赵月稀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他都懒得同她讲话,转头淡淡地吩咐宁北韬,“把你九妹带出去。”
计划还得继续进行。
宁北筱原以为明远先生拿出来的针带是来救治母亲的,可这会儿这么一听,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筱儿,出去!”定北侯的声音不耐烦了。
宁夫人知道宁以曦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她眼中闪过狠辣,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只挑着能刺痛宁以曦的话说。
“宁以曦,你以为你威震朝堂很厉害吗?你以为你身边的人对你都是真心的吗?你看看,就连你全心相待的李漫贱人,她心里都没有你,她每十五夜吹笛,原来都在缅怀死去的西海王!哈哈哈,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宁北筱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我告诉你,筱儿其实是我跟长洲的女儿!”
“贱人!”定北侯就算有再好的定力,也难以面对这种奇耻大辱,他一掌朝宁夫人的脑门拍过去,但是被人抱住了双手。
宁北筱满脑子回荡着母亲说她不是父侯的女儿这句话,但是看到父侯伤害母亲,她几乎下意识就扑过去了。
定北侯看着往日疼爱的女儿,到底撤了内力,厉声道,“让开!”
宁夫人的嘴可没被堵上啊,她终于见到宁以曦动怒了,她既兴奋又痛快,继续道,“宁以曦啊宁以曦,像你这种男人,还活着做什么,先是帮人养儿子,后又帮人养女儿,你要不快去验一验,看看那些庶子庶女有几个是你亲生的!哈哈哈——”
定北侯鼻翼抽动,深沉的眸子风雨欲来。
在这种时刻,就算是明远,他都不好说大局为重之类的话,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异于将尊严踩在了地上,谁能忍呢?
即使侯爷不要西府兵符,杀了宁夫人,他也不好多劝一句。
“宁以曦,实话跟你说了吧,李漫就是我杀的!那一箭射中了她的腹部,若是再准一点儿,射中胸口,她就会当场毙命,可惜了,便宜了她,让她苟延残喘了几日!”
定北侯神色沉下来,满脸阴云密布,一双眸子带着嗜血之气,直直地看着她。
“哈哈哈,你不相信吗?当年你把她从春风楼抱回来的时候,她一点儿中毒的迹象都没有,我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是风三娘想办法给她抹除了毒斑,你若不信,要不要掘了李漫的坟,看看她的骸骨是不是黑色的?”
宁夫人说这些,简直是主动找死啊!偏偏她还说个不停!
“不过想掘坟你大概是没有机会了,听说她的坟已经被查案的官员给掘了!呵呵呵,你没想到吧,打了一场仗回来,你连那个贱人的坟墓都看不到了。”
“赵月稀,你闭嘴!”定北侯再也控制不住,一掌挥了过去。
这一下,爆发出强劲的内力,将宁北筱、宁北韬都震飞了,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只见「砰」的一声,房门立刻关上了。
宁北筱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终于回过了神,可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慌神过,急忙爬到自己三哥身边,拽着他问道,“三哥,我是父侯生的,不是季长洲生的,母亲刚刚是骗我的,是不是?”
宁北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幽邃的目光含着一抹不算明显的怜爱,他顺从了她的意思,点头应道,“是,母亲骗你的。”
宁北筱听到了三哥的话,得到了安慰,一颗忽上忽下的心终于平静了一点儿。
房间里传来宁夫人的痛骂声和惊呼声,可是宁北筱却没有胆子再去求情了,如果她不是父侯生的,父侯一定会杀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