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旁边的几个女人纷纷侧目。
女人们说,南小将军不开小灶,肉一定是他自己省下来的。
她们还说,南小将军事务繁忙,还抽空过来看她,委实不容易。
她们说,此时的南小将大约是动了真情,如今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是阿芳。
军营里的女人们,就数她有文化。她有时候还能说几个成语,来两句诗。
林无澜的心里也欢喜。
到了第五日,南安并没有来。
军营里的人说,南小将军出城了。
南小将军出城,大抵也是为了战事。
林无澜隐约又担心了起来。
这几日,她听军营里的人说了不少关于南军与北军的事情。
军营里的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明了北军退兵事有蹊跷。
林无澜总担心,北国找到了别的突破口,能以更少的损失获得胜利。
如若是这般……
林无澜不敢往下想。
她来自现代,并不属于南国人。
可如今既然穿越到了南国,她在南国的身份,又是南军主帅王猛大将军的外孙女,她总是希望南军胜利。
毕竟若是北军胜利,她的小命怕也是不保了。
第二日,阿芳也不见了。
王大人说,城楼缺人手,调阿芳过去了,要去上些时日。
林无澜愣了愣,惊讶道:“怎么去的这样匆忙?我瞧着她换洗的衣服还在房间里。”
“是挺匆忙的。”王大人笑了笑,应道,说的颇有些文不对题。
林无澜见王大人说得含糊其辞,知道他不方便说,也就没有再问。
她隐约觉得事情或许还有一些内情。
“这些时日,我跟着谁做活?”她笑呵呵地问道。
王大人的手抚上额头,显得有些头疼。他扫了林无澜一眼,神色里带了几分复杂。
片刻,他也笑了起来,说道:“你上回跟我说要疏导将士们的心理,转头就给他们讲起来《射雕英雄传》,极大地鼓舞了他们。
做的挺好的!我想来想去,不能将你的活安排死了,抹杀了你的想法。所以,也不给你安排活了。你自己看着安排。”
林无澜竟是无话可说。
第22章
大将军自刎
夕阳西下,残阳的余辉流泻在空气里,染黄了平阳谷,染黄了战场上无数兵器与盔甲。
柔和的光芒,和着殷红的鲜血,变得热烈起来,热烈到沸腾。
四面都是喊杀声,战鼓声,响彻云霄。
战马飞奔,扬起连片沙尘。
无数人倒在沙尘里,鲜血纷纷扬扬洒在空中,最后又落在了地上,归于尘土。
铁扎儿满腔怒意,化作厮杀。
杀杀杀!
大刀挥舞,撞击在盔甲上,带起一片血珠。
他双眼通红,好似蒙上了一层血雾。
血雾蔓延在血脉里,落入心里,又隐隐作痛。
这样的厮杀,已经持续了很久,而这样的疼痛,也已经持续了许久。
铁扎儿隐隐有些后悔。
望着满地的尸体,望着同胞们的尸体,他的心越来越痛。
终于,他骑马冲出重围,喊道:“休战!休战!”
战场上开始鸣锣。
双方将士,纷纷后撤。
间隔几十步,两军对峙着。
铁扎儿的身上,满是鲜血,脸上也是。
他坐在马上,环视战场。
战场上横七竖八,遍布尸体。
这些尸体,不是南军的尸体,而是北军自己同胞们的尸体。
铁扎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的疼痛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他的心好像被数把尖刀划了开来,一刀一刀,越来越痛,痛到几近崩溃。
这是他要的结局吗?
不!
不是!
他要的从来不是血腥,他要的是春暖花开,绿意盎然,他要的是美好,他希望北国人也能有肥沃的土地,有富足的物资。
铁扎儿看着对面的军队,他们是北国的军队,北国的子民。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密密麻麻的军队。
他们也是北国的军队,是北国的子民。
他忽地翻身跳下马来,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军队,喊道:“我是罪人!”
军队里的将士们面带惑色。
“主帅,您不是!”离铁扎儿不远的一个中年将领喊道。
“您不是!”军队里其他将士喊道。
“您不是!”
军队里的将士们,纷纷喊道。
他们的面色激动起来,激动中带着一丝忧伤。
“是皇帝不仁!”有人喊道。
铁扎儿望着这些将士们,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眼眶里,变得晶莹起来。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不能落泪!
铁扎儿朝着天空里,望了许久。
终于低下了头。他的目光从左至右,缓缓地扫过将士们,他用尽力气喊道:“北国人,不能自相残杀!我是罪人!叫北国人自相残杀了!”
“主帅!”离铁扎儿不远的中年将领喊道。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喊声里带着悲痛。
“我是你们的主帅!我命令你们,不能自相残杀!”铁扎儿喊道。
“主帅!”军队里有人喊道。
“服从我的命令!”铁扎儿喊道。
他的身材魁梧,站在军队面前,颇有气势。
“主帅!”军队里的将士们喊道。
“服从我的命令!”铁扎儿又喊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道,直到军队里再没有了将士们的声音。
铁扎儿的目光深沉,他再次扫视了军队里的人。
然后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对面军队走去。
他一个人走在两军之间,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照得分外孤独。
他魁梧的身材,在茫茫军队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铁扎儿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稳重。
他走到对面军队跟前,走到木坞跟前,抬起头,仰视着马上的木坞。
木坞坐在马上,自上而下,看着铁扎儿。
“一切,都是我的错!”铁扎儿对木坞说道。
“大将军?”木坞望着铁扎儿道,他的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我们北国的男儿,顶天立地,犯了错,自当承担责任!”铁扎儿说道,“你跟皇帝说,他是北国的皇帝,北国的军队,都是他的军队,北国人,都是他的子民。”
“皇上向来爱民如子。”木坞说道。
“那就好。”铁扎儿说着,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的脸上满是胡子。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竟是有几分柔和。
铁扎儿忽地拔出身上的弯刀,举起来。
木坞心下惊慌,亦拔出佩刀护在自己的身前。
铁扎儿用力刺向自己。大刀贯穿铠甲,贯穿他的身体。鲜血从身体里流了出来,沿着大刀,流成了线,落入泥土里。
“大将军!”木坞失声喊道。
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直愣愣地盯着铁扎儿的腹部。
“大将军!”他又喊道,声音低落了许多,满是悲哀。
木坞走到铁扎儿的跟前,又唤了一声大将军,带着几分呜咽。
铁扎儿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我铁扎儿问心无愧,最后,却是落得自刎的结局,可悲吗?”
木坞说不出话来,他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为了保险起见,先撤军,重整军队。过了冬天,再来进攻。”铁扎儿说道。
木坞有心想说,这样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中计了。你到时候问问皇上,我们是不是中计了?”铁扎儿说道,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他魁梧的身体往后倾倒,轰地一声落在地上,扬起灰尘,落在人的盔甲上,落入人的眼里。
“大将军!”木坞蹲了下来,握着铁扎儿的手,说不出话来。
铁扎儿的眼睛睁得很大,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木坞悲从中来。
大将军说,他问心无愧,是在控诉吗?
如若大将军是在控诉……
木坞心中高筑的城墙,坚硬无比的城墙轰然倒塌了。
如果大将军问心无愧……
大将军问心无愧,什么错也没有,却不得不认错。
他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保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将士们吗?
还是为了保全他的家人?
或者,是为了保全皇上的颜面,保全皇上明君的形象?
是中计了吗?
木坞头痛欲裂。
第23章
非君子行为
木坞跪在地上,他的手抚上铁扎儿的脸,合上他的眼睛。
将士们都纷纷跪了下来,神色凄然。
战场上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北国的将士。他们跪在地上,致敬他们的大将军,致敬他一生的过往。
天色渐暗,冷风从遥远的边际吹来,吹入平阳谷,吹动漫漫大地上的第一株干枯的草。干草浮动,渐渐连成一片,发出沙沙的声音,和着沙尘,像是一首挽歌。
挽歌唱响了铁扎儿过往的岁月,唱出了他的辉煌与悲凉。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枯黄的干草,他如枯草一般,没有了生机。
木坞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因为英雄的逝去。铁扎儿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曾经是,往后,更是。
他抬起手,擦干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
“我们中计了!”木坞喊道。
跪在地上的将士们纷纷抬起头来。
“我们中计了!中了南军的计谋!我们要为大将军报仇!”木坞喊道。
“为大将军报仇!”北国将士们纷纷喊道。
“大将军临死前下令,全军撤退重整,来年再来攻城!”木坞喊道,“来年,我们要一举攻下阳州,攻入南国,为大将军报仇!”
“为大将军报仇!”喊声震天。
“撤军!”木坞喊道。
北军重整旗鼓,带上了他们的大将军,往北撤走。
在远处的山峦上,南安迎着风站地笔直,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名国字脸的小将,唤作安义。
得到北军在平阳谷内战的消息,他随着南小将军出了城,来观战。
南小将军说,敌军势均力敌。
他颇是高兴,只道:“若是北军自己消耗干净了,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当时南小将军吐了两个字:未必。
安义没想明白,哪里还能有变故。
如今,终于是明白了。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颇有几分遗憾:“没想到,铁扎儿自刎了。可惜了,为了不引起敌军的注意,没有带兵出来。否则,趁着此时敌军情绪低落,还能占得先机。”
南安的面色清冷,他遥望着远处北军的战场,说道:“回城……”
“是。”安义应道,脚下并未动,他望着南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南安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北军同仇敌忾,战力很强,我军占不了先机。”
安义应了一声,释然了,他抬起脚步,往山下而去。
南安兀自一个人站在山峦,神色恍然。
“铁扎儿……”他的心里默念了一声,眉头微皱。
南安将手掌置于胸口,对着铁扎儿的方向,微微颔首,神色里带着几分歉意。
他眼睑微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又变得清冷起来,犹如此时的夜色,带着几分凉意。
他亦往山下而去,速度极快。
没一会儿,南安已经赶上了安义。
他快速下了山,翻上马背,朝着阳州城里策马而去。
安义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赶回阳州城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南安将马拴在马棚里,对着安义说道:“早些休息吧。”
“好。”安义也将马栓在马棚里,拿了一小捆干草,放在马槽里,退下了。
南安站在马棚边上,静静地看着马儿吃草。
看了一会儿,他又伸手顺了顺马颈部的鬃毛,动作很是细致。
月光下,他的身形挺拔、面容俊逸,是个极为出挑的男儿。
这样一个男儿,一身黑色,隐没在夜色里,寂静无声。
站了一会儿,他离开了马棚,走过一片泥土地,穿过一条矮廊,来到了一排木结构的矮房前。
他推门而入,进入了其中一间房子。
房子的窗户开着,冷风灌入,温度与外边无异,都有几分寒意。
南安打了一盆水,简单地洗了洗。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他索性也不睡了,只闭着眼睛小憩。
休息了半个时辰,已是卯时,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色,又出了房间,去寻了王猛大将军。
北军的境况,他需要和王猛大将军汇报,而后期的事项,也需要提前安排。
和王猛大将军说完事情,已经接近中午。
他和王猛大将军一起走出了房间。
走了几步,他遥遥地瞧见一个女子正背靠着墙,歪歪斜斜地站在矮廊的另一头。
那女子个子颇矮,穿着一身深色的粗布短衣,干瘦干瘦的。
他望向女子的时候,那女子也朝他看了过来。
她的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