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在昏迷之中,太医们带着人守在旁边。
现在在外指挥禁军防御的是宣平侯徐晏,文武大臣们全站在殿外严阵以待。
黑夜渐渐退去,东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外面紫宸殿大门被撞的砰砰作响,每撞一下,似乎连周围的城墙都跟着抖上几抖。
沈惊春四下看了看,散落在大殿广场上的武器被人捡回来了一些,廊下散落着不少武器,上面原本的鲜血已经凝结,她扫视一圈,选了相对干净的两把佩刀,给陈淮和陆昀一人递了一把,又选了一把大弓,留了一支箭在手边,其他的弓箭全倒腾到一只箭囊里,背在了背上。
她这番举动并不避讳他人,箭囊还没整理好,附近多位官员已经自发去拿武器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紫宸殿的大门用料上佳,也挡不住这样的一直冲撞,没过多久,门就被撞的开始松动,在众人屏息之间,砰的一声被撞开,往两边的门洞弹了过去。
震天的喊声中,咻的一声轻响,利箭划破长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射在了第一个攻进门的禁军头上。
守卫皇城的禁军用的都是最好最精良的装备,沈惊春手上这张弓用料工艺都属上佳,张力能有一石五,射程在两百五十米至三百米之间。
从大殿外到门洞,距离在两百米左右,还在弓箭射程之内,这一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门外的逆贼就冲了进来。
沈惊春已经抬手搭上了第二支箭,咻的一声响,利箭射出再次命中一人。
哪怕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场面,还是有人忍不住侧目看向了沈惊春。
她的手很稳,抬手取箭,搭弓射箭几乎一气呵成,一双手没有任何的抖动,哪怕前方两边人马已经开始混战,她的箭却总是能准确的射中敌军的脑袋。
箭囊里的箭并不多,四十多支箭很快就见了底。
沈惊春将大弓丢在了一边,随手取了把刀握在了手上。
不大的广场之中,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地,血腥气冲天。
对方人多,己方人少,哪怕拼尽全力仍是越战越少,台阶之上,众位官员面色悲愤万分,不少年轻官员已经握着刀剑走下了台阶。
刀剑无眼,禁军们身穿甲胄,依旧逃不过一死,他们这些身穿官服,没有任何防护的人更是有可能一个照面之间就会对敌军斩杀,但是却没有人退却。
想要倒向豫王那边的,早在祸乱刚开始时就已经倒戈相向了。
后排众人正要举刀杀敌,便听得紫宸殿宫墙之外再次喧哗了起来,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援军来了?
“贼首已伏诛,缴械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夷三族。”
随着震天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几颗人头也被人高高抛起,滚落在地,停下之后具是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这几颗人头里以前位高权重的朝廷官员,这群逆反的禁军不认识,但其中有一颗人头却是禁军都指挥使。
这些被迫谋逆的禁军对于豫王本就没有多少忠诚之心,大多都是因为家中老小的性命在人家手里握着,才不得不跟着一起谋逆,但是现在连领头的人都被杀了,再打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满身血污的禁军们相互看看,最后齐齐丢了兵器伏跪在地。
危机解除,前面参战的官员们却开始抱头痛哭。
他们之中多少一辈子循规蹈矩的读书人,或有位高权重着,判过别人死刑,但是如今天这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属实是第一次。
更有人扶柱子吐了起来。
沈惊春四十多支箭少有射空的,死在她箭下的人虽多,但她却并没有什么不适,陈淮和张龄棠等人倒是还算稳得住,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到底还是没吐。
外面数十名援军拥簇着平阳长公主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她一身银色轻甲,一手轻轻搭在腰间佩剑之上,一手抱着一只银盔。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有那眼疾手快的拖到了旁边去了,中间清出了一条路来,只是地上的血迹尚且还来不及清洗。
平阳长公主却走的很稳,踩着一地的鲜血上了紫宸殿。
所有人都已经拜了下去,沈惊春等人也不例外。
等到从几个人身边走过,她也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直接进了大殿。
等到众人起身,才瞧见那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人两人一组架着许多人一并进了大殿,打头一个正是垂着脑袋的豫王李泽。
跟在李泽身后被架进大殿的则是此番投靠了他意图谋反的众位官员。
内阁几位位高权重的阁老和皇子们紧随其后进了大殿,而后六部尚书侍郎这些三品以上的官也进了大殿,余下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却是不能进殿了。
皇帝受伤的事情,长公主早已从沈惊秋处得知,一种人才进殿,太医院诸位够不上紫宸殿贺寿的太医也联袂前来会诊。
不多会,里面就传出话来,且叫余下诸卿先行回家,今日之事待圣上醒来自有定夺。
陈淮和张龄棠这样的新科进士显然不够格进入大殿的,沈惊春才要扶着陈淮走,便听张龄棠低声问道:“请问县君,可知晓莹莹现在何处?”
本来昨晚沈惊春进入紫宸殿,他就应该来问的,可偏偏昨天他昨天慌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撞到了脑袋,后来稍一动弹便觉得头痛万分恶心想吐,后来就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沈惊春来了。
他这一问,沈惊春才想起来,那群夫人们还在御花园里待着。
她一拍脑门,懊恼道:“她们都在永仙阁呢。”
昨天看见徐长清的时候,沈惊春只说了晨晖门那边的动静,却忘记告诉徐长清一群贵夫人还在永仙阁那边等着。
前朝和后宫不同,后宫住的都是皇帝的家眷,像张龄棠和陈淮这样的,无召不得入内。
“这样吧,我去跑一趟后宫,我夫君受了伤,还麻烦张公子先送他去杏林春看大夫。”
皇帝重伤,所有的太医现在都围着皇帝团团转,是肯定腾不出人手来给其他人看病的,杏林春现在好歹也算是自家产业,去那边看病更方便一些。
陈淮倒是想等自家媳妇出来一起走,但手臂上那么长一道伤口,虽然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了,但是到底还是令人担忧,便点了点头:“我先去看大夫,倒是不用劳烦张兄了。”
自己媳妇自己疼,昨夜没看到沈惊春之前,陈淮也担心的不行,想必张龄棠的心情比之他昨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龄棠闻言倒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老娘和媳妇,只得点头道了谢。
三人当即便在紫宸殿外分开了。
沈惊春转身顺着宫道往后宫去了。
沿着崇政殿往后一路过了迎阳门,便是御花园,□□至今逆贼并未攻到此处,但一路走过来,地上却多多少少有些血迹撒在地上,这却是内侍们发生内斗的结果。
前面平阳长公主带兵镇压了逆贼,消息已经传到了后宫这边,坤宁殿景福殿这些地方一派劫后重生的欢喜气氛,倒是进了御花园之后周遭才算安静了下来。
沈惊春顺着大路一路到了永仙阁外,这处阁楼在御花园深处,少有人来,此刻一边的入口已经从里面锁了起来,沈惊春刚敲响了大门,里面便有人问道:“谁?”
沈惊春刚回了一句我,后面庆阳县君沈惊春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门就已经被拉开了,露出了后面小内侍全福的脸。
他满脸的疲惫,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睛还有点肿,但看到沈惊春之后的神色却是带着一股欣喜:“县君回来了!”
沈惊春笑道:“我瞧你这样子,莫非是以为我遭遇了什么不测不成?放心,外面逆贼已除,咱们已经安全了,其他的夫人呢?还好吗?”
全福点了点头。
御花园离拱辰门和晨晖门很近,早上天不亮那会,晨晖门的逆贼同时杀进了后宫,一部分被拱辰门的禁军给拦住了,一部分直冲坤宁宫去了,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御花园这个小角落里,永仙阁这边倒是没有任何伤亡。
只是这边没有吃的喝的,晚上待在阁楼里,怕被别人发现,大家连烛火都不敢点,担惊受怕一整晚,所有人的气色都不好。
阁楼的门一打开,姜莹莹瞧见沈惊春那张笑脸,眼泪就出来了,一把扑上去抱住了人,难受的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只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沈惊春的身手很好,要是不带她们这群人,不论如何自保不是问题,可她带着这么一群人躲进了永仙阁,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她出去。
姜莹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的贵夫人们看着也有几分尴尬几分惭愧。
沈惊春被她哭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快别哭了,这不是没事了么,你们家探花郎还在宫门外等着呢,咱们还是早点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146章
豫王谋逆一事开始的轰轰烈烈, 但仅仅过了一天,就以失败告终。
皇帝遇刺伤的很重却并没有殡天,所以太子依旧是太子, 整个大周的事情依照皇帝之前的口谕, 交到了长公主手里,由长公主摄政。
跟随豫王谋逆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在一天之内全部被追责, 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几个城门由驻扎在城外的守军接手, 只进不出, 短短一天时间内,城内无数人头落地。
随着逆党被清算,有功之臣也被逐一封赏。
沈家兄妹算的上是劳苦功高, 一个带着药吊住了皇帝的性命, 一个成功突围叫来了援兵,第三天封赏的圣旨就到了沈家。
沈惊秋授正六品昭武校尉, 沈惊春加封庆阳县主。
等宣读完封赏的圣旨, 跟着一起来的一个做内侍打扮的才态度恭敬的上前道:“请县主安, 小人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德宝, 奉长公主口谕, 请县主和校尉走一趟。”
跟着宣旨的官员一起来的,这身份显然不可能作假。
倒是只叫了他们兄妹两个, 这一点倒是有一点点奇怪, 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搞的事情。
陈淮伤在左臂之上, 此次逼宫投靠豫王的官员不少, 一下子全部清算之后, 各个衙门都有空缺出来,陈淮这样的刚入翰林院的, 也趁着这股东风直接升任了正五品侍讲学士,即便有伤在身,还是要带伤去上班,宣读圣旨这样的大事,都能没把他从翰林院召回。
兄妹两个收拾一番,便跟着德宝走了。
马车出了果子街拐上御街,便同前来宣旨的仪仗队分开了,一个回去复命,一个却是直接穿过御街往东边小甜水巷而去。
马车走的不快,那跟着来宣旨的德宝就坐在外面车辕上,周围还跟着几个不知道是哪个衙门调过来的侍卫骑着马跟在一边。
兄妹两个本来还想问问这是去哪,可仔细一想,长公主必然不可能害他们,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走了多久,沈惊春都快被晃的睡着了,才停了下来,外面德宝恭声道:“到地方了,县主与校尉可以下车了。”
兄妹两个下了车,四下一打量,周围宅院建筑并不算多,显的有些荒凉,但马车拐上太庙街之后便再没拐弯,是笔直一条道走到底,这个地方显然还是在内城之中。
德宝轻声说了声请就不再多言,兄妹两个跟在他身后,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到了一处衙门大门外,二人抬头一瞧,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牢狱两个字。
但从外面看,这座监狱的围墙建的很高很厚,走进院子就能感受到一股独属于监狱的那种阴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