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双怯懦的瞳孔,谈昭凉凉地挑起眉,指尖桎梏住了它的四肢。
“我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汤池水明明是温热的,叶春渺却从这处境之中品出了几分凉意。
她想起了午后那个叫做祁支的少年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男人是疯子,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是么?就连你也要走?”
雾气弥漫,男人里衣被池水浸湿,鸦青色的长发解了束绳,洇湿贴在胸膛之上,美艳又诡谲,一时竟不知谁才是妖物。
叶春渺匍匐着趴在他的手心,浑身绒毛竖起,一动不敢动。底下就是深深的池水,她生怕这疯男人一个变脸,就把它一头按进水里溺死。
谈昭的唇线抿得笔直,浓黑的眼睫低敛着,神色不明,盘旋在他身侧的雾气似乎都比其他地方凉一些。
半晌,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走,小咩。不要怕我,好吗?”
那黑脸的小瘦猫睁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似懂非懂的模样,试探性地低下脑袋,在谈昭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谈昭显然没有料到手心的小猫会做出对他亲昵的举动,他先是浑身一僵,随后受宠若惊道:“小咩你……”
小猫声音娇软地咩了声。
谈昭挑起唇角,指尖在水面带了水,动作温柔地擦拭过小猫脸上的污泥,漆黑得邪祟的瞳孔灼灼注视着它,掌心一刻未松。
一脸糊的小猫擦拭干净,本就不多的毛发被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一块。它瘦小又尖脸、毛发不亮,鼻头处还长着一块尴尬的黑色绒毛,实在算不上可爱。
但谈昭却将它捧在掌心,想珍宝一般牢牢桎梏,生怕它离去。
“乖乖待在我身边,好么?”
谈昭俯在它的身侧低语:
“不要逼我。”
……
这男人是个疯子。
这男人就是个疯子!
夜色坠入了浓墨重彩的黑。
叶春渺盘缩在榻子上设了禁制的窝中,直直看着同一间屋子里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方才在汤池一遭,若说猫有九条命,叶春渺想,她现在大概只剩八条了。
从汤池回来后,叶春渺便在反思今夜的草率行动。
身在敌营,她根本不了解魔族、也不清楚周遭构造,贸然出逃,怎知道何处有守卫、何处有埋伏,万一一个不慎栽在了哪个猎人的陷阱里,那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她与谈昭之间还隔着杀身杀友之仇,在仙魔大战之中牺牲的无辜弟子尸骨未寒,她还欠他们一个交代……
她还不能死。
好在谈昭这疯男人虽然脑子有点问题,暂时对她没有敌意。
出逃一事,尚需斟酌。
夜色浓重,软榻上小猫收了收爪子,缓缓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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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头一日意欲逃离的行为警醒了谈昭,接连两日,谈昭出门时都在屋子里多设了一层禁制,确保一只苍蝇都没不出去。
“好小咩,乖乖待着,谈昭昭出门啦。”白日无事时,谈昭笑得人模狗样满面春风,丝毫看不出是个疯子。
“咩……”叶春渺不满归不满,却也只能放下身段,装作乖巧模样,好让他放低警惕。
而叶春渺的日常活动,除了趴在窗边听听过路人的墙角,试图探一探魔族的秘密,其他时候,便是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翻找这屋子里有无魔王的把柄或宝物之类。
然而这屋子简陋非凡,除了里屋一张床榻书架,侧屋铺着一个软榻和一桶子画轴,便没有其他摆设了。
穷酸得让人有些心酸。
叶春渺看谈昭不爽,又不敢对着他出气。只敢在谈昭背后东挠一爪子,西抓两道痕。
两日过去,除了书架后的密道它不敢贸然探访,其他地方皆被它抓得不成样子。
而等谈昭一回来,它便乖巧安分地蹲在榻子上,若是谈昭发现了何处破损,只需得柔柔弱弱地“咩”一声,谈昭便没有脾气地原谅了它。
这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