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少卿府里,柳明雪梳妆完毕,在侍女陪同下出了闺门,打算去厅堂会客。
她原本是不想的,因为还在戴孝,只梳了个简单发饰,穿着素衣,坐在庭院里安静临摹字帖,也不方便见客。侍女却过来说老太太一定要她去见客,看到柳明雪的妆扮,又垂眉说道:“大姑娘,我们要去见的是将军女儿,来的是贵客,您可不能穿这么寒碜就去了。”
柳明雪坐在位置上抿唇,不太愿意去,侍女却继续劝说,搬出了老夫人和她的父亲。
最后没有办法,柳明雪只好依言换了一袭稍微艳丽些的衣装,前往厅堂。
王氏听完侍女的禀报,知道有好戏看了,连忙起身赶到厅堂。
人还没有踏入,就听到了老太太盛怒的声音,“你母亲尸骨未寒,你这个不孝女,竟就穿金戴银起来,我何曾让你出来见客了,真是不知礼数,也不知你母亲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
王氏一边听着,一边跨入门,正好看到柳明雪被罚跪在地上,背影纤娜,被奶奶训得好不可怜。
王氏掩下心中惬意,假装着急地过来,立在柳明雪身边,说道:“老太太,您又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她也是玩心未收,有女伴来寻她玩,一时心急就跑出来,也是常理。”
柳明雪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那侍女假传消息,应当是受这王氏指使。她欲要解释,忽然看到王氏眼角寒光,脊背一凉,暗道奶奶本就站在她那边,自己解释又有何用,侍女一定矢口否认,反而会使得老太太更生气,以为自己在找借口推托。
柳明雪心头一寒一紧,自从王氏带着她那来历不明的女儿入住自己家中,明里暗里她总是吃亏,不知受过多少算计。她知道自己压根不是这城府颇深毒妇的对手,以卵击石,自己恐怕更不好受。
她深深拜伏在地,“孙女不明理,奶奶要怎么罚,都凭您。”眼泪已经在打转,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倘若父亲当真纳了这毒妇为续弦,自己只会更惨吧。
老太太见她如此驯服,心中涌起一抹快意。她面上余怒渐消,“原本该罚你禁足多日,但将军府帖子已经下了,你得去赴约,不能驳了将军府面子。这样吧,你带上娇娇一同过去,帮衬一下妹妹。倘若花宴上出了差错,回来被人说少卿府姑娘没有礼教,那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柳明雪心中一哂,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尽办法让王娇融入京都贵女圈,要借用她这个正经贵女之手。
“孙女依从便是。”柳明雪先应了下来,也无法违抗。
柳明雪在侍女搀扶下出门,人未走远,就听到了王氏身边几位仆妇窃笑讥讽之声。
“穿这么漂亮出来,当真以为有客让她见吗?”
“这女儿家大了,心思自然就野了……”
柳明雪听不下去了,她心中怒气陡增,奈何身边又无得力助手,母亲留下的那几位忠心奴仆都是从丞相府过来的,夫人去世,她们就都被舅母召回去了。这位舅母是不会为她这个外甥女出面维护的。
柳明雪越想越觉得绝望,脚步匆匆,跑回自己闺房,将脸埋入枕头里,哭泣起来。
江宣纹看着面前已经翻过一遍的卷宗。柳桢这人不是走正经仕途的,他迎娶了丞相之女范氏后,丞相便为他大开后门,现在京都谋了一份不大的差事。也是柳桢自己有本事,能力出众,不是个死读书的迂腐书生,他颇有眼光,很能来事,就这样顺利地平步青云,坐到如今大理少卿位置,手头处理过无数案子,很会留一手。
最让江宣纹感兴趣的是柳桢竟然曾经与江淮首富江原荣有过来往,在两年前帮江原荣解决了一桩关于钱财的官司。只可惜这案宗藏在大理寺,江宣纹不能越权拿来过目。
看来只能从柳桢后宅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入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与柳明雪见上一面。
令狐府里,楚氏讶然地看着令狐美,“什么?你要邀请少卿女儿到我们家作客?”
令狐美点点头,“我毕竟也要多认识几位贵女吧,以后少不得都要见面的。”
楚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只是令狐美向来对见外客都避之不及,现在竟然主动要求邀请女客来府中作客,这就有些古怪了。
“美美,你老实告诉阿娘,你是怎么认识柳小姐的?”楚氏眉眼担忧,非要问个明白。
令狐美不好说是在给江侍郎拉线,只好搪塞,“我就是听说这柳小姐容貌才艺出众……”
这不说还好,一说楚氏就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美美,你不会情窦初开了吧!”
“……”令狐美感觉头有些晕,怎么把自己栽进去了。
楚氏会如此担忧,是因为她的大郎和二郎在令狐美这个年纪就会撩小姑娘了,尤其是二郎,在江湖跑了一圈,差点拐了个山庄小姐回来,要不是那出身江南水乡的山庄小姐听说要跟着去干燥寒冷的塞外,心生怯意,临了反悔,说不定就真的嫁鸡随鸡,跟着令狐符过来成了将军府二儿媳。
令狐符回来后还情伤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楚氏算了算年纪,令狐美也是开始懂风花雪月的年龄了。
她皱着眉,上下打量面前还没长开的美小子,“你可不要给阿娘撩了个小姑娘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知道吗?!你须再忍忍。”
“阿娘,你误会了,我真没有。”令狐美直接趴在了桌上,有些挫败。
楚氏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爱怜地摸了摸令狐美的小发揪,“阿娘知道,你们男孩子都有血性,有狼性,但你现在不是还没长大,能忍的时候就该忍着,别老是想着去外面沾花捻草,借着自己扮女孩子的机会去干坏事,知道吗?”
令狐美其实还不懂,他眨了眨眼睛,“我能干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