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死心塌地效忠皇帝的原因?你应该也看清了,这位少年天子,性子乖戾霸道,热衷渔色,不是一代明君。”荀离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不掩厌恶。
听到这里,江宣纹就有些激动了,“这位皇帝,当初可是你不惜背叛恩师也要扶持上来的呢!”
“我当初扶持的是三皇子,而非这位顽童。”荀离神情沉稳,“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太子性情柔善,虽能为明君,却不能争权夺利,在爬上那个位置之前,光有一个身份可是远远不够的,论起魄力,他远不如三皇子。识时务为俊杰。”
江宣纹握紧手指,却无法反驳。
因为荀离说的是实话。
在充满阴谋诡计的宫廷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东宫太子,未免过于阴柔寡断,心善慈软。而常年带兵边境的三皇子,一身魄力,杀伐果断,手段凌厉,这把钢刀一路杀到京都城,锦衣玉食烟罗紫缎的太子怎是对手。
荀离蓦然睁开眼睛,眼中有锐利的光芒在闪动,“如今却是不同了,先帝逝去,留下个无知顽劣小儿,这江山,是该还给东宫正统一脉手中。”
第35章
江宣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她微微挺直脊背, 看着前方, “我与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呵,是吗。”荀离不以为然, “倘若不是,你此刻应将我那句话告发给皇帝,但你会去做吗?”
江宣纹一噎, 强撑着说道:“我从不背后攻讦政敌。”
“你父亲就是这样丢失性命的。”荀离面色淡漠,“迂腐不化。”
“你!”江宣纹说不过他, 毕竟还是太年轻, 总觉得凡事都有条底线在, 倘若一定要她逾越,便会觉得无法接受。
“到了。”荀离挑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正是大理寺。
他负手立在马车旁边,看着江宣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宣纹, 你不要忘记了, 你的父亲曾经效忠的是谁。”
江宣纹的心里崩塌了一角, 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情绪, 她别开脸,很快就迈步进入大理寺。
柳桢已经出来迎接。
他看到国师旁边还跟着位江侍郎,面色一紧,笑容收敛了。
荀离说道:“柳少卿,我们到里屋再谈。”
柳桢把自己的人都遣散了,神情冷肃, “不知国师和江侍郎忽然到访,所为何事?”
荀离指着江宣纹,说道:“柳桢,你再仔细瞧瞧,看她像谁。”
柳桢看了前面清秀俊逸的少年郎一眼,头次仔细打量这位一直对自己穷追猛打的刑部侍郎,他露出迟疑之色,不可置信地看向荀离,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江宣纹猜到几分,她神情不变,内心却已经静水深流,久等陆探不得的消息,自己很有可能在这里能得到答案。
荀离坐在上方,点了点头,“大水冲破龙王庙,原是一家人。柳桢,你自己来说。”
柳桢惊疑不定,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宣纹,再看向荀离,“他……他果真是……为何要扮成……”
荀离打断他,“都是局势所迫,她这样做,方便行事。柳桢,她还不知道你是谁。”
柳桢深吸一口气,勉强镇静下来。
江宣纹立在原地不动,因为隐隐猜到其中关系而头皮发麻,胳膊上都竖起了寒毛。
柳桢看着她,斟字酌句,慢慢地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
果然如此。江宣纹盯着他,脑中回忆起了母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
侯府的嫡长女是母亲的长姐,年长很多岁,所谓长姐如母,她们关系亲密,十分交好。后来这位姨母嫁给了当时一位姓木的少詹事,好景不长,这位姨夫受到贬谪,流放千里,此后两家再无来往。
而这些事都发生在江宣纹出生之前,故而她无缘得见这位姨母。
听说姨夫一家大难临头之时,父亲出面掩护,救下了他们家的独苗苗。
这株独苗苗被送到父亲老家乡下,在一位姨娘照顾之下,生存了下来。
这些事,江宣纹也是听母亲偶然提及,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大自己很多岁的表哥。
这位表哥姓木,面前的柳桢,姓柳,又在她父亲老家长大,多少巧合凑在一起。江宣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
柳桢那张严苛冷肃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说道:“我是你的木表哥。”
江宣纹往后退了一步,腰部撞到茶几棱角,痛得她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一波冲击太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