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你该多穿点。”荀离神态殷切,视线落在那刚抄的经书上,字迹秀气雅丽,着实可爱,一时心痒难耐,不顾对面的淡漠,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手指。
静虚一动不动,任由他靠近自己。
荀离捉着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往自己嘴边凑,“婉婉,跟我回去吧。我会护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静虚古井无波,语气平淡,“适可而止。”
荀离慢慢放下手,摆弄着案几上那盏小巧香炉,烟气从他指缝悠悠飘过,“当年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明年,该轮到范家了。”
静虚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再回忆起那些事。
“等做完这些,你会原谅我吗?”
“无关原谅。”静虚慢慢睁开眼睛,里面已经掩去所有的情绪,“因为有执念,所以过得痛苦。把那些执念都放下,什么都伤害不了我。”
荀离握紧手指,“你真的把什么都放下了吗?”
静虚垂下头,保持沉默。
江宣纹在竹林等待,过了一会儿,看到荀离出来了。
荀离负着手,慢吞吞地走过来,一直走到江宣纹的面前。
“江原荣回京了。”荀离抬起眼皮,看着她,“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我的事情。”江宣纹没有忘记,荀离和江原荣的交情不浅,而江原荣甫一回京,便上了国师府登门造访。
荀离没有计较她的态度,又说道:“老丞相的势力已经快不行了,皇帝对他也越来越不满。至于他的儿子范琏商,这个人贪财,与江原荣颇有来往。”
江宣纹心中一动,知道他在提点自己,于是脸色缓和了些,但因为别扭,她说不出谢谢二字。
荀离也不在意这些,他回头看了看那屋子,最后还是孑然离去。
江宣纹在府里和静虚一同过完了除夕夜,然后又走访了几位同僚,这个年便在平平淡淡中度过。
其中也不忘打探江府的事情,知道江原荣私下里在蕉宴楼宴请了范老丞相的儿子范琏商。
两人把酒言欢,交情果然很不错。
静虚那位道姑朋友又寄来一封信,信里提到了江府后宅的情况。
江宣纹把信读了,原来江原荣打算给自己女儿许一门亲事,但江琳儿似乎很有主见,要自己挑婿,并且不知为什么,江琳儿提出要将府里刚收留的先生给辞退。
这位先生便是蒋华绪,这人有点学才,会算账,便成了江原荣的幕僚,给他出谋划策。
江原荣很器重这个蒋先生,庆幸自己当初在大街上把这人才收留了,因此自然不会听女儿的话,认为是妇人之言,还很是恼火,觉得后宅女人不该干涉外事。
父女俩闹得很不愉快。
江宣纹将信烧了,心情复杂。
因为在前世,江琳儿与蒋华绪是一对恋人,蒋华绪出身贫贱,但样貌学识都很出色,没道理现在江琳儿会这么排斥这个人,可见江琳儿是知道了什么。
院子里的玉兰花初初露出花苞的时候,细细把信送进来,说道:“大人,这是夫人寄来的信。”
江宣纹把信拆开,信写得很短,令狐美称自己已经在路上,三天后就能抵达京都城。
这字秀雅清丽,一看便不是他亲手写的,大概是让侍女代笔。两个月未见,江宣纹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才会想起这人。
她翘着嘴角笑了笑,“细细,夫人要回来了,你把那院子洒扫一下。”
“大人,夫人不是一直……”一直住在你那屋里,隔壁原本准备好的院子都没有用上。
江宣纹说道:“这次夫人回来,就让他独自住一个院,清静。还有,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免得惹人闲话,明白了吗?”
细细摸不准自家大人的意思,但还是依言去办了。
江宣纹也是为了自己着想,随着天气变热,衣裳变得单薄,厚厚的被褥也要撤去,两个人同睡一榻显然已经不现实。
毕竟现在谁都不想暴露了自己。
江宣纹回到屋子里,有些苦恼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波涛汹涌。随着发育,这胸越来越明显了。她把束缠了一天的胸解放出来,舒了一口气,然后躺在床榻上。她打算完成父亲遗愿后,就辞官不做,选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村,用这些年的积蓄置办一座院子和些许田地,再开个书塾,当个女先生。
江宣纹将自己的未来设想得很美好,唯独没有考虑感情的事情。她清心寡欲惯了,其实对男女之情没有什么感觉,这点或许是受静虚的影响,觉得一个人与世隔绝地关起门过日子很舒坦。
她翻了个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黑暗里,那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了。
江宣纹立刻回神,坐起身子,一边撩起外袍,一边厉声问道:“是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