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丞相用力拍了一下矮几,“你做的腌渍事,心里还不清楚吗?!”
范琏商心里打了个突,面上还是不肯承认。
范老丞相直接将一纸文书掷在他面前,“江宣文都查出来,一纸把你告上朝堂了。我站在那里,臊得恨不得钻地缝,面子全都被你丢光了!”
那文书上写着年前他受了贿赂,将城郊皇庙修缮之项目给了皇商江原荣。
“这……这他怎么会查出来……”范琏商脸色一白,这贪赃涉及数目巨大,一旦查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还要查吗?!下了几场雨,那刚修的祠堂梁木就发霉长虫,摇摇欲坠了!此事已经天下皆知,传得沸沸扬扬,你还躲在家宅中浑然不知!”
范琏商咬牙,“那是江原荣黑心,故意买了劣等木材,如今事发了,也是追究到他头上!江侍郎要查,可也得查出证据!”
“所以现在便是立案,他专查你一个!你小心些。”范老丞相喝了一口茶,缓缓心神,“现在朝堂风起云涌,居心叵测之人太多。”
范琏商上前了几步,弯腰说道:“既然他们主动招惹,那我们怎能坐以待毙。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难道我们就没有对策?父亲,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江宣纹知道自己那弹劾奏章一呈上,便是一个开端。
她立在刑部的衙门厅堂前,接受长官的训斥。
这份奏章她没有经过长官允许便擅自呈上了,但最终没有到达圣听,而是中途被人截走了。
江宣纹抿着唇,她还是低估了范老丞相在朝堂经营的势力,他为相多年,朝中多是门生,蚍蜉难撼大树。
“今后丞相府的事情不许你再插手!”刑部尚书最后下了个命令。
江宣纹垂头丧气,回到自己办公屋子,陆探双手环胸,望着她,“碰钉子了吧。”
江宣纹坐在椅子上,“也不算。投了个石子出去,却引出这么多条蛇,也算有收获了。起码我知道了那文书房,还有御史都是范丞相的人,以后会更加小心的。”
陆探嗤笑了一声,“乐观。”
江宣纹佯装没听见他的嘲讽,心中却更加坚定,长官不让查,她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查。还好有个小杏儿专套枕头话。
一日黄昏,小杏儿终于在窗口挂出了蓝布条。
江宣纹休整了一下,再度来到醉艳楼。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袭华贵绸衣,扮得很风流奢侈。走在多是脑肥肠满的中年男子中间,煞是醒目。故而她一来,醉艳楼的姑娘们就奔走相告。
雅间里,范琏商听着小厮的禀告,冷哼一声,他是醉艳楼的常客,自然也知道江侍郎也会到这里寻欢。
今日他来这里,便是特意蹲着等江宣文来的。他起身,命令小厮继续待在这里,自己则从偏门悄悄离去了。
阁楼上,楼春玉斜倚栏杆,瞧得清清楚楚。
“这范琏商从不走偏门,今日中途离席,形色匆匆,不知在算计什么。”楼春玉看向对面正在翻着书册的令狐美,“小公子,你天天看这些,可看出什么花头来了?”
令狐美抬头冲她笑了笑,他到醉艳楼已经几个月,对她们这一套很熟悉了。这醉艳楼不比将军府来得闲适,是个残酷之地,充满风花雪月之余还有纷争与阴谋。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不亚于后宅后宫。
这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冲击的,但令狐美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深闺千金,娇弱无比,所以他很快就修习了他们那一套,适应了下来。
此刻他笑起来,便多了一抹邪气,“我看出什么,楼姨你不会懂。倒是你说这范琏商偷偷溜出去了,刚才小玉前来禀报江侍郎来了,楼姨你竟然不出去迎接,这可也不像是你往日的行事作风。”
每当大主顾来了,楼春玉哪次不是春风拂面地迎上去,捞银子。
楼春玉面色一僵,继而又笑开,“小公子你这些时日倒是颇有长进了,竟敢跟楼姨质问了。”她扇了扇风,“这江侍郎啊,前不久刚被他的长官训斥,罢了他手头一切事务。缘故是什么,小公子想必也听柳大人说了。这江侍郎与范琏商现在是死对头,斗得不可开交,这两人一前一后到醉艳楼,您说,我还冲上去做什么,这不是找死么。”
令狐美眉头一皱,又往那偏门看了看,范琏商早已走得不见了人影。
确实不对劲,此刻江侍郎还在醉艳楼,恐怕有什么陷阱正等着。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楼春玉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公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现在是作壁上观,不要冲过去,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这样说,可见她也知道,江侍郎在醉艳楼有危险了。
令狐美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偏偏对方是江侍郎,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江宣纹正坐在窗前,看着面前的小杏儿慢慢倒酒。
“你可是查到什么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杏儿掩唇笑了笑,“公子别急,我先去看看隔墙有没有耳。”
她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方才重新坐回去,然后说道:“那新来的美女子果然与这醉艳楼背后的少当家有瓜葛。”她微微倾身,“听说是少当家的相好,所以楼姨才不让她接客,好吃好喝地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