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来过,听庄元讲他一大早被宫里叫去了。”
秦念初哦一声,隐隐觉得失望,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茶,只觉香气高悦,滋味甘醇,又饮一口,回味悠长,与昨日那清甜的岳阳君山茶又有不同,不禁揭开壶盖来看,这茶紧细圆直,锋苗挺秀,叶色油润,汤色明亮,见之忘俗。
落葵看她模样,忙又接了一句:“今日是古丈毛尖,问笙、少爷嘱咐每日给您换着尝尝。”
他人没来,茶倒是安排妥当了,秦念初心下一暖,才觉得胸中郁闷之气疏散了不少,又饮一杯,命她去备好筝,准备弹一弹。
……
那日擦拭这筝时留意过,只有十五弦,与自己熟悉的现代筝二十五弦大不相同,当时没来得及试,此时便先将音阶重新摸索一遍,毕竟乐理是相通的,想也不难。
差不多十年不弹了,自然生疏,且此时的筝是丝弦,又无义甲,乃是用指腹拨弦,她双手保养得好,十分稚嫩,如此弹拨不免有些疼痛。
因此一曲《汉宫秋》凭着记忆试音便用了许久,自顾自伴了清唱,终于磕磕绊绊顺下来:
花垂秋断自难安,叹去时香残,金风玉叶坠,乱乱乱,扰人烦,几丝伤意,岂止今夕,八九月间……
……
“你又不在深宫里,何来秋怨?”窗外站了许久的白衣公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秦念初抬头一看,起身相迎:“你来了?世子请进。”
南宫丘岳进门,略略一笑:“看你模样,已是病好了。”
“多谢世子昨日探望,我醒来才听丫鬟讲了,今日敬茶一杯当面道谢。”
秦念初请他在书桌旁靠背椅上坐了,又伸手接了落葵递来的茶盏亲自奉上。
南宫丘岳却不接,抬眼目光殷殷的望住她:“你这谢茶我不喝,这未免太生分了,该换个说法。”
秦念初看着他有些羞怯又有些期盼的模样,忽的想起前日那若有若无的一吻,这两天自己脑子里全是高倾远和骆问笙,竟把这事忘了,他大约是有所期盼,想着更进一步的,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及,便来探她的口风,可是……
秦念初在心里叹了一叹,心说世子啊世子,你不知道,这一病早叫你我隔了万丈沟壑。
第52章 第51章--师徒名分
“世子……”
“嗯?”
瞧着南宫丘岳面上乍起的红晕,秦念初狠了狠心,终于说出口来:“请世子喝了这杯拜师茶。”
“呃……”南宫丘岳先绷不住了,低了头去,又觉得不妥,再抬起头来,却也不敢迎她目光,良久,伸手接茶饮了,抿一口,打个岔:“湘国的古丈毛尖?”
“咦,世子尝一口便知道?”
南宫丘岳面上已经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之前喝过,所以记得,不过湘国所产茶叶里,最上等的乃是岳阳君山茶,品一次之后再尝别的,竟都像俗物一般。”
秦念初笑一笑,退了一步在杌子上坐了:“瞧你说的,在我尝来都是差不多的味道,皆是喝多了睡不着。不过,我这恰好有君山茶,你若喜欢,便送你些。”
“你有?”南宫丘岳一脸惊奇,“每年上贡的也不过千斤之数,甚是难得,皇帝哥哥还舍不得分我太多,不出两月便饮完了。”
“啊?”这下秦念初也愣了,回头看看落葵。
落葵伶俐,立刻上前回话:“小姐,少爷只带了一斤来。”
秦念初无奈耸耸肩:“你看这,倒也不是多少的问题,我原不知这么珍稀,问笙千方百计才弄了这些来,我不好伤他的心意。”
“无妨,我本也不贪馋这个,府里各式茶叶多得是,既是好茶,自然不能牛饮,每年尝上那么一点,才觉得回味无穷。”
……
秦念初欣赏他这份开阔,于是不再像前阵子那样冷淡,越发愿意主动找话题:“世子清雅,像我不爱茶,便不懂茶的好,昨日听他说君山茶,我只想到了那句青螺诗,想着有朝一日游历一番才好,倒尽是贪玩的心思。”
“你是说「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这诗的确惹人向往,我幼时读到,还想着有朝一日去往洞庭君山青螺岛上建个山庄古堡什么的,自在天地自由人生,长大了才发觉原是梦境,人生在世竟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南宫丘岳说着,面上略显怅惘之色。
秦念初想到他的身世,也觉得可怜,忙想法子安慰他:“想想便罢了,世子如今不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吗,真要到个孤岛上生活,恐怕许多不便,反倒会日夜难安。”
南宫丘岳听她说完,扭头看向窗外,似是遥想一番,然后忽地笑了:“也是,你说的有理,名山大川只适合游历,未必适合长久居住,我这只是表面看似不拘的性子,其实自小习惯了府里宫里一大伙子人伺候着的生活,嘴上嚷嚷罢了。”说吧又无奈的笑笑。
秦念初瞧他这样子,竟有几分像叛逆时期的少年,嘴上嚷着要逍遥自在,其实根本脱离不开家庭的羁绊,倒是十分理解,不过像他这样只是嘴上说说,并不真的闹出些什么来的,真真算是识大体懂人心了,若不然,恐怕当时她醒来听说的并不是一个潇洒不羁的世子名声。而是一个由皇兄和长姐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的混账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