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句话嘛,理我一下好不好?”骆问笙挪到右边去,开始扯她的袖子。
秦念初手上一抖,笔尖浓艳的妃色颜料滴落在青碧的水面上,立刻皱了眉,嗔怪地看着他:“看你,都快画好了的,现在全毁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不理我……不然,在这补上个花瓣?”
骆问笙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接过笔帮她重蘸了一蘸妃红,又递到手里。
“小聪明倒不少。”口中还是嗔着,却忍不住弯了嘴角,真的提笔去描一朵落在水面的花瓣,轻盈的,飘忽的,不上不下的,如同少女最美妙的心事。
……
那朵少女心事画了许久,最后又晕染了青色天际,终于一幅画成,左下角有留白,是合适题字的位置,然而秦念初有些犹豫,悬着笔迟迟不落。
潜意识里,她还是抗拒自己是骆问菱这件事。但是真名又不可写,可若是张张都不留名,会不会奇怪?
正想着,骆问笙的手覆了上来,同她一起握住笔,自上而下一气呵成:骆马湖畔夜问笙。不等她反应过来,又伸手拉开一旁书架上的一盒木屉子,摸出枚闲章来,呵了呵气,递在她手里,再次紧握住,一同盖在左下角处。
满面红晕的清俊少年这才笑着看她:“虽然不是我画的,这里面却有一半的功劳,落我的款不为过分吧?”
秦念初回了神,抽了手,语气里已经难掩酸溜溜的意味:“分明是你捣乱在先,哪里就有一半的功劳了?”
虽早知骆问菱的情人是他这一事实,可是亲眼看见这句诗,还是受了刺激,「秋水长山独念菱,骆马湖畔夜问笙」,这样双双对对的两个人,曾有着怎么情深意切的过往?
骆问笙笑嘻嘻的,伸手往画上一指:“我说的是花瓣的瓣,喏,这不是一瓣的功劳?”
“油嘴滑舌!”秦念初又嗔了一句,翻过手中的印章来看,小篆体,不认识。
她眉头一皱,已经落在骆问笙眼里:“你不记得了吗?「鼓瑟鼓琴,笙磬同音」,齐派司钰先生的刀工,当时你还盛赞说奇姿雄健,胜过吴派的秀丽典雅。不过被你收在这里却没再用过,也不知道这算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所以才精心收了,不舍得用。”秦念初胡乱应付一句,掩饰住刚才的情绪,眼角一瞥画面下角印出来的章体,再辨认就真的像是「笙磬同音」四个字,可此时想的是,“你是笙,我却不是磬,既不同音,怎能和谐?如果终有一天被你识破,我当如何?”
秦念初默默将印章收了,又默默将笔洗了,沥干,挂回笔架。
……
骆问笙觑着她脸色不大好,继续找话哄她:“这笔架子你喜欢吗?”
“你送的?”有些涩涩的嗓音,秦念初干咳了一声,再抬头,已是清冷无波的眼神,她不是真实的十八岁怀春少女,断不能为这点情情爱爱扰乱了自己的计划。
“那当然,知道你喜好的还能有谁?”骆问笙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满脸都是青春恣意的情态,落在秦念初眼里,看也不是躲也不是。
“我自然猜是你,果然,也是湘国带回来的吧?像是那边的竹制手艺。”
秦念初倒也不是惊讶,反正感动也感动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就算这屋子里一应物件儿全是他的杰作,她也不再奇怪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是粗拉拉的武夫,却比谁都细心,或者是,因为爱,所以周到。
“我恨不能把湘国那些带着过去记忆的东西全都搬回来,可惜,一人一马,能力有限。”骆问笙又面露怅惘。
秦念初很怕他又陷入回忆,忙安慰他:“过去的记忆就别老牵扯着了,过日子要往前看,总回头太累。”
“我也知道要往前看,只是总不免想起以前的事,时时觉得可惜,后悔自己没有更坚决一些。”
既然安慰不了,那就转移话题吧:“这几天我听得最多的便是「可惜」二字,若说可惜,我最可惜我没能好好学功夫,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学功夫还不容易?不是有我在嘛,只怕你吃不了苦。”骆问笙眼睛一亮,随即又满含了揶揄。
“我吃得了苦,只怕你不肯正经教,只当我玩闹一般。”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呃……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以为你说着玩的。「骆问笙挠挠头……」那,你要真学,我就真教。”
“来,画个押。”
“画个……什么?”
秦念初抿着嘴笑,拿了笔,蘸了墨,抽了一张纸给他:“你写,自今日起将身上功夫尽全力教授给、骆问菱,若有违背,天天罚跪!”
“你——”骆问笙哭笑不得,“好好,我写!”
真的就认认真真写了,落上自己名字,嘴里直嘟囔,“又变着法儿欺负我。”
“我以前欺负过你吗?”
“以前是没有,以前你脾气多好,又温柔又……别恼别恼,你现在也温柔。”一边说着,顺手将她拉到怀里,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