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也是不太亲近的远房亲戚,感触不深,她也曾参加过葬礼,她看着那些人哭得像快要死去的模样,甚至还有哭晕过去的,她总觉得那太过浮夸,就像是演出来的一样。
她自认为不是冷漠的人,她也会悲伤,可她还是觉得不至于那样夸张,直到如今亲身经历了,虞姜姜才终于意识到,原来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当真……痛苦至极,窒息一样。
生来便是鬼,为何还要经历生死。
目诃本就是魂体,就像目诃之前说的一样,鬼死后灰飞烟灭,目诃就在她的怀里化成了几缕抓不着的烟散去了,一点儿痕迹没有留下,虞姜姜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怀里空空落落,好像目诃从未出现过。
虞姜姜手指蜷缩着,维持刚才接住目诃的姿势,眼神涣散,直到容逍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她才抬起头望着容逍。
“你为什么……”不来得再快些。
她本想这般问的,若是容逍来得再快些,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情况,可当她看清容逍身上的情况,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剩下的半句话。
容逍手里提着上阳,上阳刀身沾满了黑色的液体,大大小小的伤痕从他破烂的衣衫上透露出来,他脸上匆忙的神色还未完全收起,神色苍白,肩头像是被猛兽撕咬过一般,伤口的血不停地往外涌,洇湿了肩头周围的衣裳。
她茫然失神地看着容逍,表情已经僵硬,只有咸湿的液体止不住地从她眼眶边流出,顺着她的面颊落在她的衣衫上,落入泥土里,最后洇出一块阴影。
她有什么资格质问容逍呢?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拖累目诃,最对不起目诃的分明是她自己。
她有什么资格……
她垂下头,不再望着容逍,良久容逍才听到虞姜姜近乎虚无的声音:“容逍,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谁我都保护不了……”
“虞姜姜……”
容逍不知该如何回应,惨白的嘴一张一合只唤了声她的名字。
在虞姜姜开口的前一秒他还在想,虞姜姜那么没心没肺她应该不会太难过,那不过是只鬼,还是一只仅仅与虞姜姜相识不过两天的鬼。
按理说,看见虞姜姜这副难堪模样他本该抓住机会好一顿嘲讽,可当她一开口,他的心莫名揪得慌,好像被一只手死死捏住了心脏,胸口疼得紧。
握着上阳的手紧紧蜷住,手背上暴起青筋。
“是我害死了目诃……”没得到容逍的回答虞姜姜自顾自地又说,声音几近崩溃,“如果我没有遇到目诃,如果我没有自作聪明拉着目诃进入末光层。如果我画符的时候小心一些、速度再快一些,如果……我再强大一些,目诃不会死……我好像总是在害别人,隗姐姐、还有你……”
虞姜姜越说越激动,她满心自责,将责任全然加在自己身上,容逍的手蓦然松开,上阳被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虞姜姜被环在温热的怀里。
霎时,眼泪便顿住了。
“不是这样的。”容逍终于还是忍不住否认道。
他平常与虞姜姜打闹惯了,毒舌虞姜姜顺口就来,可猝不及防见到虞姜姜这副模样。除了心揪得不行之外,他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想,或许虞姜姜需要一个怀抱。
温暖的,有安全感的,能给她安慰的怀抱。
可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腥臭的液体,他不确定这能不能安慰到虞姜姜,万一让她更难受了怎么办?
可他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不是这样的……”容逍又重复了一遍,容逍尝试着接住虞姜姜,虞姜姜该是明媚的,吵闹的,而不该是现在这样伤心痛苦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虞姜姜一顿,眼眶又一热,脸靠在容逍未受伤的那侧肩膀,眼泪又开始流。
感受到肩膀的湿潮,容逍又不知所措了。
垂在两侧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放,抬起又落下,他该做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让虞姜姜先别哭,然后拽起虞姜姜严声吼道「你哭湿我的衣服了」?
不行,若他真的那样说了,估计虞姜姜得骂死他,那该哭的就是他了……可这样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他张了张嘴,却说道:“虞姜姜,你真的很厉害了。”
人伤心的时候,正确的方法是不是要先安慰,然后肯定,最后再鼓励?
容逍想,若是在他伤心的时候虞姜姜这样安慰他,他一定可以被安慰好,但他根本不会有伤心的时候。
容逍还是把埋在他肩膀的虞姜姜拽了出来,让她对着自己。
虞姜姜哭得一点儿都不客气,脸都红得不像样,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又猛地一顿,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心底深处像针扎一样传来,胸腔古怪的酸胀的难受,分明又不是他在哭……
容逍突然发现,他好像受不了虞姜姜的悲伤,她一难过,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
难不成悲伤是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