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点燃,迅猛的火舌毫不留情地吞噬屋里的一切,桌椅衣裳房梁……
还有人,所有人都在逃窜,纷纷朝门口涌去,可屋子太小,门框太窄,所有人都堵在门口,明明门开着,却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直到一根房梁被烧断掉了下来,压住一众人。
所有人身上便都烧着了。
虞姜姜动不了,她悬于高空之上,被迫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呆在这里观看下面发生的一切,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
眼前的景象渐渐抽搐起来,意识到什么时,她疯狂转动眼珠子想从那些人里找到一丝熟悉的面孔,直到她听见声音。
从屋外传来的声音,稚嫩的,嘶吼的,竭力地在候叫,虞姜姜很神奇地能透过墙壁观看到屋外的情景,瘦弱的容逍一趟又一趟提着水桶,不知疲倦地运水,可于事无补。
容逍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他放下手中的水桶,不再反抗,一步步朝着屋子靠近。
屋里的人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拼命叫喊阻止,虞姜姜也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焦急冲破了胸口,却怎么无法出声,只能看着容逍绝望地踏进火海,再没有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火终于熄灭,屋里屋外的叫喊声都停下了,噼啪的声响不时传来,昭告事情已经结束。
虞姜姜骤停的心又跳动起来,容逍一定活下来了不是吗?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一道黑色身影自废墟里站起,黑色的斗笠下虞姜姜看不见他的脸,余火未消,他好似没有知觉,精准地从黑炭里扒出一团焦黑的东西抱在怀里。
那是容逍,虞姜姜笃定。
随着这念头闪过,她周身的环境也随之变化,一片平地,土壤湿润,浅草遍地。
“你如愿了。”被安置在竹床上的容逍声音嘶哑,无神地瞪着眼睛,明明活了下来,却没有一丝生气,“我的家没了。”
“这并非我所愿,是我……”黑衣人拿着布囊的手顿了下,扭过头对容逍道:“可也是我救了你不是么?”
“救我……可害我全家的也是你,不是么?若不是你一心想要笋种,若不是你设下结界封了门。若不是你非要以火炼之,我家怎会起火!我的家人又怎会活活被烧死!你现在说救我?”
容逍的语气冷冽,黑衣人无话可说,走到一边。
没了黑衣人的遮挡,虞姜姜这才看清容逍现在的状况:他身体受损严重,狰狞的伤疤遍布全身,可这不算什么,虞姜姜看见容逍的肚子中央一颗拳头大小的竹笋冒尖立着,笋头殷红,血一般的艳。
用人体养竹笋?
虞姜姜忍不住想冲上去,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逍被那颗竹笋吸食养分,竹笋日渐肥壮,容逍却异常消瘦,到最后只剩一具皮包骨,却仍吊着一口气。
“我是在救你。”黑衣人却这样说。
容逍没吭声。
黑衣人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虞姜姜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她不清楚黑衣人与容逍之间发生的事。但黑衣人接下来的救治办法她已经知道了大概。
黑衣人取下肥美的竹笋埋在挖好的土坑里。然后取出他从各种妖物身上摘取下来的肢体器官装进容逍的肚子里,安在容逍缺失的肢体上,最后容逍由人一点点变成妖。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旁观的虞姜姜却心慌得不行,越看越心疼。
容逍当时还那样小,每一刀割在他身上,刀刀入骨,片片见血,然后给他装入不属于人的器官,他究竟是如何忍过来的?
“他最后的模样相比你也见过了。”
喑哑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虞姜姜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受限于肢体,没有动作。
是竹林里的老婆婆。
她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与刚才的黑衣人如出一辙,“谢谢你,找到了他。”
虞姜姜:“……”
不知该不该说,当时她差一点就能见到容逍。
但即使想说,她也说不了,只得一边心惊地看着前面容逍的变化,一边随意地听老婆婆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
“我少年时被妖魔侵袭,受了重伤,灵海受损,若不能找到灵药及时医治,此后余生我便只能是平庸之辈,少年意气,我怎愿如此,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有一种灵笋,可重筑灵海。”
灵笋便在容家。
灵笋难得,她怕直接求笋会受阻,便先结识容逍,欲趁机取笋,后来与他家人相识,他们一家待他很好,知道了她的诉求也没有吝啬,十分畅快地答应了。
取灵笋的那天,容逍是唯一一个没有进入祠堂密室的人,他年纪太小不能进,于是便守在外面。
一切都很顺利,可她却为求保险,在屋外设置了一场结界,不能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