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沈云疏勾着她的发丝,轻笑一声, “知道吗?你那日……可比现在主动。”
“……”尹湄把自己埋进了薄薄的寝被之中, 又被他扯着脚踝毫不留情的拽了出来。
池塘里的青蛙聒噪了一整夜,一直到天明。
晨光熹微, 皇宫中,皇帝早朝时,面对文武百官谏言,头痛欲裂。
乌斯藏的药作用极强,短时间内确实有不错的效果,可那药根本没法停下来。
只不过因为生太子的气,一晚上没有服用那药丸,今日皇上醒来,便觉得浑身无力,头疼的几乎要崩裂开来,坐在龙椅上,手指都在袖口下微微的颤抖。
沈云疏的目光幽幽看着皇帝不寻常的模样,缓缓低下头,听着周围同僚们就关于太子的事情建言献策。
太子若是废了,才是动乱的开始,目前的状况,皇上不会轻易废太子。
可这些谏言并非无用。
早朝结束,沈云疏看着皇上前往的方向,缓缓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笑得阴森森的。”李凤鸣冷不丁拍了拍沈云疏肩膀,“肯定又没安好心。”
“我什么时候安过好心。”沈云疏淡淡回了他一句,慢慢往前走。
“那还是有的,你也不必如此谦虚,你的好心,恐怕都落在你家夫人身上了,昨日黎阳拿回来那么多雪莲花瓣,我还以为她趁乱从宫里薅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夫人也够大方的。”李凤鸣心中不得不佩服,“有格局。”
“多谢夸奖。”沈云疏懒得与他多说,在强烈的日光直射之下眯了眯眼睛,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一晒,空气中也愈发干燥起来。
“又不是夸你。”李凤鸣缓缓道,话说完,他见四周无人,缓缓凑近沈云疏,低声道,“你真要干?”
沈云疏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开过玩笑?”
“若是他不中计……”
“他不会不中计。”
李凤鸣便看着沈云疏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却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那你可要小心了,那疯狗真疯起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特别是你夫人那般柔弱,得护好了。”
“嗯。”沈云疏点头,“谢谢提醒。”
“别太自信,若伤着她,有你哭的。”BaN
沈云疏眼神微微一黯,“这次不会了。”
李凤鸣眯眼看着他伤神的模样,有些微愣,他哈哈扯出个笑缓解气氛,“兄弟,你这下陷得不浅啊,真动心啊?”
“不动心,我会娶她?”沈云疏轻飘飘的扫过李凤鸣的脸,那眼神,仿佛在嘲讽他似的。
“……”李凤鸣气急,刚刚看到他那黯然的眼神,还以为他有什么伤心事,想着活跃下气氛。
“沈云疏你小子,我好心安慰你你还阴阳怪气,看我下次不揍翻你。”
“来啊。”
“……”
皇上下了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距离尚书房不远,今日这个时间,他那些年岁不大的孩子们,应当正在尚书房读书。
皇帝缓缓在花园中走着,悠闲的四下看着花花草草,然后与身边的郭元礼说,“你先退下吧,朕想独自逛逛。”
郭元礼立刻应声,缓缓地退下了。
可他并没有走远,走到拐角的游廊之后,郭元礼便顿了脚步,躲在游廊的石柱后,静静地注视着皇上,只见他步伐慢悠悠的在御花园中绕了绕,还未绕几圈,便朝着尚书房的方向去了。
郭元礼垂眸,缓缓离开。
尚书房内,秦太师正与几位年岁较小的皇子公主们讲学,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便是赵成逸,他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低头书,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时不时地动一下,要不然便在低头打瞌睡,要不然便在纸上画乌龟。
秦太师眼角余光注视到自己身侧的墙角处,有一袭黄袍的衣角缓缓动了动,他目光一凛,看向赵成逸,笑道,“九皇子,有一个问题,想要考考你。”
“太师请说。”九皇子声音清亮。
“如今情势,修边有何策略。”太师缓缓问。
“边防之策,大要有四。”九皇子声音清晰,条理清楚,缓缓将对策一一道来,从修复残断城墙开始,以及壮大边防兵将,增设卫所事宜做了初步的阐述。
“这些都是父皇近年所为,实在是高明至极。”九皇子说。
秦太师笑了笑,刚想评说,却听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掌声。
“父皇?”九皇子一愣,连忙起身行礼,一旁在神游的皇子公主们也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前来,皇上的目光,却只静静地看向九皇子,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意味。
“成逸近日,书读得如何?”皇上这句问的是秦太师。
“日渐长进。”秦太师笑了笑,“九皇子聪慧,能动,更能静,属实难得。”
“是么?”皇上面上终于是露出了近日的第一缕笑意,他缓缓问,“刚刚秦太师的问题,你说的都是朕做过的,如今局势渐渐紧张,你还有什么对策?”
“儿臣不敢妄议朝政。”
“你是朕的儿子,为何不能议朝政?”皇上缓缓问道。
秦太子心中一紧,九皇子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心中紧张,可他知道,这便是沈大人之前与他说过的……机会。
机会难得,应当好好把握。
于是九皇子直接跪下,大声道,“儿臣认为,乌斯藏近年颇不安分。”
皇上目光一凝,九皇子却没有停下来,不紧不慢、声音清脆的,将关于对待乌斯藏的态度对策一一阐述,顺便将壮大边防兵将之事也说了个透彻。
九皇子说完之后,皇上许久不语。
秦太师立刻跪了下来,“皇上……”
“你不必多言。”皇上制止了秦太师,缓缓道,“赵成逸,你野心不小。”
九皇子脸上落下冷汗,秦太师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不过……身为朕的儿子,应当如此。”皇上摸了摸赵成逸的脑袋,大笑着离去。
赵成逸缓缓松了口气,“恭送父皇。”
皇上走后,赵成逸看向秦太师,秦太师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摸了摸额间的冷汗,觉得自己是时候退场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留给沈云疏罢。
一个月之后,在一个炎热的午时,宫中传出消息,德高望重的秦太师中暑晕了过去,醒来便跟皇上请辞,要告老还乡。
秦太师乃学之大者,学问了得,官居一品,德高望重,如今冷不防的辞了官,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惊愕不已的事情。
皇上在御书房,看着故意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看起来显得异常狼狈的秦太师,眯了眯眼睛,揉了揉脑袋。
“告老还乡?你长居京城四十年,回哪门子的乡?”皇上有些生气, “是朕亏待你了,给你发的俸禄不够,还是你如今这闲差的工作太劳累?”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太师跟他打马虎眼,“人老了,脑子僵住了,不如年轻人好使。”
“什么年轻人能聪慧过你?”皇上眯起了眼睛。
秦太师笑了笑。
皇上立刻明白他指的是沈云疏,缓缓道,“沈矜严是例外,只有他一个也不行。”
“其实臣近年来也没起什么作用,几位皇子公主也已经学的极好,若是再要长进,余下的,非臣能教……”
皇帝听到此,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怕了?”
“臣真的有病。”秦太师说。
皇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准了。”
秦太师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回了家,让人出去买红纸,准备请柬。
几日后,沈云疏拿着一张请柬,放在尹湄面前。
“秦太师告老还乡,即将离开京城,准备宴请宾客。”沈云疏疲惫的用指关节揉了揉额间,缓缓道,“想去吗?”
尹湄早就听闻此事,这事情闹得风风雨雨,据说是宫里要变天了,就连秦太师也想提前跑了,免得惹祸上身。
沈云疏这几日忙得根本回不来,尹湄只得时不时的去趟公主府,才能知道宫里的风向。
“秦太师设宴,定是要去的。”尹湄看着沈云疏,“可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些银子。”沈云疏无奈道。
“啊?”尹湄想过对秦太师而言,最合适的礼物当是送些文房四宝或是书画名作之类的,却没想到沈云疏会说得这么直接。
“字画那些他不缺,就缺银子。”沈云疏淡淡道,“你一试便知。”
尹湄便如他所言,用漂亮的锦盒装上了百两沉甸甸的银子,再在银子下头垫了几张大面值的银票。
宴会当日,二人一进门,秦太师收了礼,回房看了之后,再看到尹湄时,笑得脸上就如开了花似的。
“懂事,懂事。”秦太师乐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秦玉君看到他们二人,脸上带着笑意,也缓缓的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把细节删了,写的有点危险,耽误了点时间。具体他们干了啥请自行想象,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二更老时间!
第七十九章 (二更)
尹湄还在与秦太师笑着说话, 沈云疏却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秦玉君,她脸上带着笑,几乎是直接冲着尹湄而来。
自从上次与秦太师说过那些话之后, 沈云疏便没有再来过秦府,他见秦玉君安分了, 便没有再管此事,如今见秦玉君的模样,他细细看着秦玉君的目光, 却见她看起来似乎依旧有些不大自然,不由得缓缓蹙眉,眼眸间泛起凉意。
尹湄发现了沈云疏的戒备,缓缓地朝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正好撞进秦玉君的眼眸之中。
二人对视一眼,尹湄也缓缓朝她笑了笑。
秦太师见尹湄反应, 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又看了看沈云疏, 若有所思。
今日秦太师并未请太多宾客,都是些老朋友,朝中他的同僚关系好的也就那么几个老头儿, 其他的便是与他侍弄花草相识的朋友们, 吟诗作对的朋友们等等,年岁都不小了, 年轻人便只有沈云疏与尹湄二人。
秦玉君走到尹湄跟前,福了福身子, 二人皆是缓缓行礼, 看起来十分和谐。
“沈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秦玉君笑着说。
沈云疏轻轻碰了碰尹湄的手腕, 尹湄悄悄地,安抚般的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对秦玉君说,“好。”
二位女子缓缓走远,沈云疏注视着尹湄的方向。
“别担心,玉君她早就已经想通了。”秦太师缓缓道,“要不然你以为,我这次能放心告老还乡,放心走?”
“嗯。”沈云疏略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也是脾气好,同时知道你什么德行,要不然秦玉君看上你,我才不会对你还这么客气。”秦太师幽幽的看了一眼沈云疏。
沈云疏并不在意他所说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秦太师又看向尹湄,缓缓道,“你这位夫人确实极好,人也大方,我刚刚看了,银子不少,够我去徽州买套宅子快活了。”
听秦太师说起尹湄,沈云疏便将眼眸重新投向秦太师,听着他夸尹湄。
“我其实很好奇,你究竟从哪儿把她找出来的?照理说,尹湄也才来京城不久,怎么那么巧,就被你给撞上了。”
“……”沈云疏静默不语。
“难不成,你们以前认识……”秦太师忽然像是灵光一闪,“我听闻尹姑娘便是徽州长大的,可你小子可不就是从徽州……”
“……”沈云疏用眼神轻轻扫了他一眼。
“竟然如此。”秦太师恍然大悟一般,缓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好小子,图谋已久啊。”
“正是如此。”沈云疏并不辩解,直接承认。
而此时不远处,尹湄与秦玉君规规矩矩面对面站着,二人极有礼数,都非常客气。
“之前的事情,是我无礼。”秦玉君缓缓道,苦笑一声,“我今日是想道歉。”
“秦姑娘不必跟我道歉。”尹湄笑了笑, “此乃人之常情,秦姑娘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玉君原本以为尹湄会稍稍冷嘲几声,或是接受她的道歉,二人就此不相往来,没想到她态度平静,眼中的笑意也是真。
她不由得想起与尹湄初次见面时,见她穿得旧,样子不自在,便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用手炉说事。
其实那时候开始,她便是嫉妒心作祟,见不得有人在沈云疏身边出现罢了。
她以为自己是高门贵女,只是样貌不及她,可各处都比尹湄强,如今一看,光是气度一项,她便输了,输的彻底。
秦玉君低下头,“沈夫人大度能容,秦玉君佩服。”
“不必如此。”尹湄从袖口拿出一个极小的锦袋,放进了她的手里,“秦姑娘,公主府赏花宴那日,众人都去拿了那紫水玉的饰品,唯独你没去,今日刚好,我替你带来了。”
秦玉君心中一动,惊讶的看着她。
“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是个紫水玉串珠。”尹湄笑道,“我替你留了。”
“你……”秦玉君看着那串珠,心中杂乱。
这样的女子,若非嫉妒,什么人能真正的讨厌她呢?
“若是不喜欢,铺子里还有其他的,不过成色没有这个好看。”尹湄声音轻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是女人们喜欢的小玩意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