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笙说着想扶着他往前走,林宴安来时乘坐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几步停着。
“不是要离开我你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去了孟尚书身边我就再也不能把你如何,你就可以永远摆脱我了?”
“在我身边待得这几个月是不是让你觉得恶心至极,你就这么厌恶恶心我,时时刻刻都想逃离我?”
林宴安的眼神如毒蛇般恨毒死死地盯着她看,边说边大口喘气,浑身仍在不停颤抖,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孟时笙身上,让她有些吃力,明明离马车只有几步的路程,但对孟时笙来说却像是走了很久。
终于到了马车边,孟时笙让他稍稍自己支撑了下身体,福兴连忙去掀开马车的车帘。
“我刚刚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想要离开,也更加不会觉得你恶心讨厌你,别想太多了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们先回家。”
孟时笙说着在他背后轻抚了几下,又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然后将让福兴先搀扶住他,她自己先上了马车,为了怕他不安,松开他身体的那一瞬,她握住了他冰凉的右手,为了安抚他也是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
然后等她上去之后,和福兴配合将人搀扶上了马车坐好时她也累得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她顾不上去管,只想着先将人给安抚住:“别气了,我真的不会离开的,如果我真的是想要离开,刚才见到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逃跑吗?怎么现在还会和你一起回家呢?”
“况且你要是真的气我,真的怕我逃跑你不也应该先将身体养好吗?这样我跑的时候你才有力气抓住我不让我离开你啊,别气了别气了,我真的不会走的。”
孟时笙和他并排而坐,将头搁在他的肩头双手握着他的手帮他搓热,这么热的天气里他的体温这么低,孟时笙真的害怕他会有个什么事,只能不停地软语安抚诱哄着。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同坐一辆马车的时候,就是我带你回孟府的那天。”
“那天啊,你也是受了伤,就像刚才一样你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带你去了医馆,可出了医馆你却死活都不肯跟我回孟府。”
“我那时候想着,我亲力亲为救了的人怎么能不跟我走,最后还是让孟一将你绑上了马车,你那时候多讨厌我多不情愿跟我走啊,现在怎么会担心我跑了呢。”
第79章
“你想想你那时候对我态度多不好多恶劣啊, 我都没有离开,现在你对我这么好又这么喜欢我黏我我怎么会离开呢。”
“我还想着让你对我多好一些,把以前的不好都弥补回来怎么会想要逃跑呢, 别生气了,都是我没有说清楚是我的错, 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乖一点不要再气了。”孟时笙说着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想想也真是神奇,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感受得到林宴安对自己的厌恶,而那时候她对他的好也仅仅只是为了改变剧情, 完成系统任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变为了是真的希望他好,希望他未来的路都能够平安顺遂。
她想感情的变化不是一瞬一息, 而是长时间的累计之后,然后在某一个瞬间达成了量变。
所以如果要让她说出来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慢慢向他偏移了过去, 孟时笙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上来,大概就是每一次对他心软的时候吧。
“所以你是因为我以前不喜欢你对你恶劣现在想要报复回来吗?”
感受到半靠着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交握的大掌猛然收紧绞的孟时笙手指发痛。
......
她总算是明白了情侣吵架时有一方觉得另一方无理取闹百口莫辩时的心累了。
这根本就没办法说的通啊!
你解释一百句,举例一万个例子,对方仍然能从你的话中找到漏洞作为质问点。
虽然确实是她错了让他感到不安了, 但是她也不是好好跟他解释好好安抚他了吗呜呜呜, 为什么不相信她!
“现在报复完了终于不用再忍受和恶心厌恶的人待在一起就想逃走了?”
“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吗?”
“还是你觉得我仍像从前一样像狗一样任你开心了逗两下不开心就一脚踢开?”
“你不....”
孟时笙实在是不想再听到这些她不爱听的鬼话了,仰头勾着林雅安脖子用唇将他接下来的话语都堵在了唇齿之间, 车厢里只余了几声闷闷的哼气声。
孟时笙想到他刚才说的什么自己将他当作狗一样的鬼话就生气,她自问对他虽有亏欠那两人在一起时她没将他捧在手心里也至少将他放在手背上了吧?
哪里对他有开心就逗两下不开心就一脚踢开?
越想越气但又不能骂他, 怕他现在本就脆弱敏感的心灵更加觉得她不喜欢他,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她也不能揍他一顿。
但孟时笙越想他刚才无理取闹找她话里的错就越生气,于是她恶向胆边生, 在本轻贴温柔碰触的唇间伸出利齿用力咬上了他的唇珠。
果然,当即就感受到了身旁之人的战栗与痛哼声。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氛围涌升,气息交错。
孟时笙看着他之前一脸冷漠阴翳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有了比之前更生动的表情。
“不许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
“要是我再听见什么我不爱听的话就立马从马车上跳下去逃走,你想抓我也抓不到的。”
孟时笙伸手抚上他蹙起的眉头,嘴上却说着威胁的话。
果然,听见她要走那人的身体霎时变得僵硬,握着她另一只手的力气更加大力,仿佛要将两人的手恨不能合为一只手。
“你...”那人冷峻的面上表情更为气愤森冷。
“嗯?”孟时笙抬眸与他对视。
他却侧脸将视线移了开来冷着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孟时笙这才继续又靠回了他的肩上,两人十指相缠。
感受到林宴安手仍冰冷,孟时笙的心始终悬在空中,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么热的天气他的体温却可以这么低。
况且他作为武将,还是在朝变这么关键的时刻他身体出了状况真的没有问题吗?
孟时笙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与不安。
书中的结局他肯定是胜利的一方,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是....
皇位不是传承的变换就意味着有杀戮与伤亡,孟时笙无法想象林宴安这样的身体等到了真正变动的那一天,要参与宫中斗争的那一天。
但她什么也没有问。
她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会成功。
一切的担忧都不是质疑,而是关心。
“回去还有些路程你眯会休息一下吧。”孟时笙抬首想劝他休息一会,马车才刚刚开始行驶,回去还要很久,却发现他的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抬手将他有些散乱的额发理了理,发现他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怎么不闭眼的,是害怕我跑了吗?”孟时笙笑着逗他。
却见他抿着唇并不反驳,孟时笙心里有些好笑。
“你抓我抓的这么紧我怎么可能跑的掉。”她将两人相缠的手举到了他的面前晃了晃。
见人仍不吭声只冷着脸抿唇盯着她,孟时笙伸手覆在了他的眼上。
“别再看了,真不会跑掉的,先休息会养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想看多久看多久。”
“我不会再相信你任何说的一个字了。”林宴安声音平静,听不出声音里有其他情绪,说话时呵出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
孟时笙沉默了一瞬,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部,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我会让你相信的。”
她的声音气低低的有些瓮声瓮气,但却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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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郎中很快就来了。
孟时笙站在床边看着郎中为林宴安把脉后连连摇头,心下一紧。
“林将军还是没将老夫之前说的话当回事啊。”郎中说着叹了口气。
林宴安却没有吭声。
“我们将军今天是....是突然...事出突然...”福兴吞吞吐吐地解释着,边说边偷瞥了几眼孟时笙。
“罢了罢了,老夫再开几副方子,但林将军得记着这药只能起辅助作用,林将军自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再好的药也不管用啊。”
郎中说着又叹了几口气,丝毫没有畏惧林宴安身份的意思。
身边的小药童却神情有些紧张胆怯。
郎中开好药方时小药童已将一切收拾好背着药箱准备往外走。
孟时笙担心林宴安的伤势,看了眼床上半阖着双眸的人踌躇了几下还是追了上去。
“请等一下”
已经走到院中央的郎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问下阿宴他的伤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将军的伤势伤及心肺,本按时用药静养些时日总是会慢慢恢复的,但林将军这样反复让病情恶化失去控制,再好的药对他来说也是无用啊。”
“林小将军的根本毛病不出在伤势上,而是出在他自己的心上啊。”
郎中说着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那小药童胆怯地向她望了望又赶紧追了上去。
孟时笙也跟了上去,一路将人送至门前,看着郎中与那小药童上了马车,而马车又消失在拐角这才往回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郎中刚才说过的话,出在他的心上....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的伤都是外伤啊。
到了林宴安房门前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在推门进去之前她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在推门的那一刹那孟时笙突然想到,这还是林宴安回来上京城之后第一次住在自己的房间,虽然他的房间里一应俱全且比她的大了不知道多少,但两人还是沿袭了丰城时睡在孟时笙房间的习惯。
他好像就是喜欢跟她窝在她那个小房间里。
孟时笙在心里失笑,他真的是好黏人啊。
想到刚才那个小药童对他畏惧胆怯的模样,想必他平时在外人面前肯定是一副冷漠生人勿进又让人畏惧的样子吧?
或许很多人都很怕他。
但在她面前的他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好像保存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且拥有的另一个林宴安。
是独一无二属于她的。
谁能拒绝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存在呢。
孟时笙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又朝他偏移了一些,那些曾经发现他做的令她不适的事情都开始在心中慢慢为他寻找借口。
她嘴角微微勾起,将门推了开来。
里面一片昏暗
孟时笙回头看了眼天色,虽日头开始慢慢西斜,但院中仍是一片光亮。
她心中略微有些疑惑,这么亮的天屋里怎么这么黑的?
而且她刚刚送郎中走之前也不是这样啊。
孟时笙环视了屋内一圈,目光定格在了正在地上收拾着什么的福兴。
借着她推开门的微弱光亮,孟时笙看清了福兴正在收拾的是一堆瓷片,而且应该是什么被打碎的瓷片。
本上扬的唇角慢慢僵住。
屋内就福兴和林宴安两个人
看地上瓷片的数量不可能是福兴不小心碰碎了什么瓷器,明显是有人大量的摔了一堆瓷器。
孟时笙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向着床前走了过去。
福兴见到有光亮照了进来,很快就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收拾干净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看着那背对着她躺着的人,孟时笙没有开口,默默将鞋子褪了上床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她伸手将他有些清癯有力的腰环住。
感受到身旁人僵硬的身体在她靠近的那一刹那慢慢变得放松,孟时笙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轻声开口:“你又生气了?”
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漆黑的屋内一片静谧。
“我没有要离开,我只是去送下郎中。”孟时笙继续轻声哄慰着,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他的手。
她没想让他回应,毕竟他这会应该正气着,又别扭地不肯说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她还是得解释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然不知道这人生闷气得生到什么时候。
“生气砸东西不好,为什么不耐心等我回来问我呢。”
“下次不要再砸东西发泄也不要生闷气了,你可以告诉我,可以和我说你生气了不开心。”
“如果以后我们成婚了你总是这样生闷气会气坏身体,我可不想要一个身体不好的夫君。”孟时笙开始了画饼展望美好将来哄人法。
果然在听到“成婚”与“夫君”两个字词时身边人的身体紧绷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短暂的战栗。
“可以让福兴去。”
沉寂许久的房间内响起一道有些嘶哑低沉带有闷意的声音。
孟时笙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想到林宴安会回应自己,她还以为得再哄好久。
顿时心下一喜。
“我想问下郎中你的伤势。”孟时笙轻声回答。
房间内又陷入沉寂。
“还难受吗?”孟时笙小心开口。
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久久没有应声。
久到孟时笙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时候,才轻轻传来一个“嗯”字。
那声音太过于轻微,像是怕孟时笙没有听见,那人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难受”。
孟时笙心下一阵酸涩,他越是好哄,她的心就越是有些憋闷。
“那我们睡会吧,你今日肯定没有休息好,一起睡会吧。”孟时笙不知在如何安抚,便紧了紧揽着他腰部的手臂。
“嗯”那回应声仍是轻轻的。
然后那背对着他的背影慢慢转过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