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如果非要说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你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就不能是单纯喜欢这一款吗?只是当初的你恰好如我的心意,而现在,我寻到了更合心意的道侣。”
她一直关注着李夷江,测魂本已伤他元气,唯恐此事又对他造成影响,忙冲到李夷江面前。
束缚着他的仙侍们得知这位仙君非但无罪,而且是离章神君的分神后,也不敢再绑着他。
渌真很轻易地将这些人挤开,踮起脚在李夷江脸庞落下一吻,又轻轻偎在他胸口,低声道:“小木头,你不要自我怀疑,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和他没有关系。”
这些话虽轻,却一个字不落,都传入了离章耳中。
他原本胜券在握的神色一收,眸色深沉,徐徐唤出长清剑。
独立的人又如何?当年也不过是他的神魂一缕,他要吞并李夷江,谁也说不得一句不是。
连朔挺身而出,按住他的手臂,摇头道:“不可,慎行。”
说着又对众人拱了拱手,屏退了仙侍,只留下其余四人,道:“在绘图途中,我也有了些思索,不知诸位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没有人反对,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诸位有没有意识到,按说神魂和本体,应当性情相似,为何这位仙君和离章神君除气质外,行事风格却大相径庭。”
他拿出绘有重澜生平的几幅画,展现给众人:“根由便是在这位重澜剑君身上。”
“一开始的重澜剑君,和离章神君行事风格毫无二至,”说到这里,他向离章赔了个笑,“不好意思神君,在下也不是有意要得知您十万年前的旧事,只是此刻不得不提。”
“重澜对罪孤河所行之事,与神君斩缉水一事相似,而他杀了剪舌鱼阖族,也冥冥中影射了神君对庭尾氏及这位仙友的朋友们的态度。神君当年做下这些事情之时,渌真仙友已死,他无从得知反馈,但重澜不一样,枕华胥以她言行,强烈地反抗了重澜,而她的死也让他追悔莫及。”
“因而在这一世,神魂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所行不会得到原谅,这才有了第三世的夷江道友。现在的夷江道友性格,是重澜的经历所造就,因而渌真道友会选择他而不是神君,已是必然……”
说到最后,连朔的声音越来越小,因离章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最终大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君当年费尽心思,将神魂剥离,又让他在下界轮回转世,只是为了让真真选择他,而抛弃我?”
连朔注视他的神色,不大敢点头。
“而两个性情不一的神魂强行融合,只会两败俱伤。因此神君慎行啊!”
渌真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因果,如果没有重澜和枕华胥的那一世,或许她也不会爱上李夷江。
现在的李夷江,是往日的离章和重澜共同造就,却又不同于他们中任何一人。
可还是那句话,现今的每一日,都是对过去种种的注解。
她一时思维纷乱,只好将这一切都抛诸脑后,先把另一桩悬在心头的事情解决。
渌真对连朔道:“神君,既然你此处有诸多法器,不知有没有类似下界的溯往镜之物?”
连朔点头:“当然有,溯往一事倒是很简单,不知仙友要为谁溯往?”
渌真转头看向常仪,道:“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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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被渌真甚至说得上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 常仪太阳穴上的青筋蓦地一跳。
她以为方才已经将自己这事揭过,却没想到渌真不依不饶。
溯往并不利于她。
连朔的脸上也犯了难,这是个长袖善舞的和稀泥之辈, 最怕像现在这样的尴尬情形发生。
他挠了挠头,笑道:“溯往一事, 关键需当事人首肯,尤其望舒仙子并非等闲修士,仙友恐怕需先征得望舒的同意。”
常仪这时看向渌真的眼神已淬了些冷冽, 笑意不及眼底,语气却仍然不咸不淡,温温柔柔地说道:“真真,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以为,我们总是算得上朋友的。而朋友间, 谈这些,未免太伤人了, 不是吗?”
言下之意百转千回,分明是指责渌真不将自己当朋友。
渌真端睨她的神情,没有管她话里挖的坑, 肃然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 是吗?”
常仪但笑不语。
“好,我知道了。”
很多时候, 不用答复,只看态度如何, 也是一种承认。
“给她做。”
先前被连朔劝说后, 便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的离章望着这边,突兀地插入一句。
“神君?!”常仪骤然转身看向他, 不敢相信即便到了此时,他依旧选择要帮助渌真。
离章看向她,漫不经心说道:“望舒,我知道你有想要成神的野望,所以一直对你那些伎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是本君惯你太久,让你忘了,当年是谁给了你这飞升的机会?”
末了一句话掷地有声:“真真的心意,即是我的旨意。”
可说这话时,他却不敢去看渌真的神情。
常仪娇躯一震,对于离章,她从前是爱慕与向往。但在积年的相处中,了解此人的雷霆手段后,她早已知晓,那些悖逆他的人,是何等下场。
如果她今日胆敢违逆,明日被褫夺仙品的人,便成了她。
两厢比较,当场违逆离章的后果显然更为可怕。
她颤抖着,将手交给连朔,由他放在早已备好的溯往镜上。
渌真自然知道,离章出言帮她,是为了向自己表明他和常仪并无关系。
或许她该感激,领离章的情,但眼前说一不二的离章,只让她觉得陌生和可怕。
更何况,他对常仪的一再容忍,也是另一种表态。
渌真挺直了脊背,同样不去看他。
连朔对溯往镜的操作比他们更熟练,不过一会儿,便能精准地转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一幕。
……
十万年前,在众修士对阵邑蛇之前,一名妖族将常仪捉去,要她交出族中至宝,羽蘼花王。
常仪抵死不从。
但此妖为白项狐,最擅看透人性弱点,见常仪此状,只是哂然一笑,道:“你为什么如此抵触我呢?小美人儿。”
“你生得这样美,却在朋友之中修为最微末,丝毫不起眼,难道就不忿忿不平么?那些人不过是氏族传承要好上一筹,便名正言顺地压了你一头,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别人的氏族能拥有神格和功法,而焉蒲氏,却只能守着羽蘼花过日子?”
常仪别开脸,并不搭理他。
白项狐笑弧愈深:“小美人儿,只消你将羽蘼花王交给我,我便将这册记载了诸多玄妙术法的典籍赠予你,如何?”
见她不做声,又补充道:“羽蘼花王十二年便能得一朵,可此典籍,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你最好先想清楚再作答。”
常仪半晌不曾答话,白项狐以为自己此次马失前蹄,看走了眼,终于放弃游说。
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句询问:“你说的……可当真?”
他心下一喜,骤而转身,诱惑面前这只小羊羔继续一步一步向前:“那是自然,有了这典籍,你所想的,都能成真。”
一切她想要的,都能够拥有……吗?
鬼使神差地,常仪轻点了头,完成了这桩交易。
那妖没有骗她,这典籍上果然记载有许多她从前见所未见的方子和功法,常仪如获至宝,日日苦读。
直到在缉水之泮,她亲眼见到渌真的剑化成齑粉,症状竟与那书中所记的化坚消锐散用途一模一样。
而那味药散的配方中,即有被妖族所要去的羽蘼花王粉末。
难道自己竟做了助纣为虐之人?
眼看渌真和邑蛇落入缉水之中,再无下落,常仪昏昏沉沉地走回自己的住处,急不可耐地翻开记有化坚消锐散的一页,将之誊抄于纸上,细细揣摩。
此时忽而有人叫她出门,常仪来不及收拾,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压在案上,便匆匆离去。
谁知回来后,记着方子的这一张纸不翼而飞。
常仪心中有鬼,慌忙询问方才有谁曾来过她的住处,得到的答案是司柘。
这个结果如晴天霹雳,将常仪惊吓得不轻。
司柘同样是在场的目击者,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青弥剑是怎样被毁去,定然能和方子对上。
而此人性情,渌真或许看不出来,可她早看得一清二楚。
司柘其人,就是一个完全以渌真为中心的小疯子!
倘使……倘使让他知道青弥剑的毁坏和自己有关系,必然会提剑将她千刀万剐。
想到这个可能性,常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一个在他剑下变得血淋淋的人,她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小妖精。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负责修士磨剑石的采买,被怀疑和青弥剑有关,没有根据地,便被司柘一剑割去半张面皮。
她不能坐以待毙。
是夜,常仪悄悄离开了修士聚居之处。
许是天不亡她,没走多远,她便遇上了得知渌真死讯,急匆匆赶回的桓越。
看到那个身影,望舒心头一动。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白项狐说出凡想要之物都能成真时,她心中浮现的第一个面孔,竟然是他。
从前有渌真,他不曾正眼瞧过自己。
可现在渌真已死,他们尚未结为道侣,司柘总不可能为她一辈子守节。
或许那句话,真能应验也未可知呢?
常仪迎了上去,先是将渌真死因隐去,转而添油加醋地叙说了司柘的无能和对渌真的死满不在乎。
这其实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但彼时桓越方寸大乱,注意不到她话语中的纰漏。
又因为他素来同司柘不对付,因此很容易就接受了常仪口中那个薄情寡义,懦弱无能的人。
那个妖族当初也许是有意将典籍留给她,为的便是祸水东引,让化坚消锐散一事成为无头悬案。
但常仪此时却很感激他给自己留下了这本书,因为其中记载了为身死道消的修士聚魂的术法。
而术法中所提及的聚魂灯,每燃烧十日便会变得黯淡,只有用月舒术才能将其擦拭干净。
唯有太阴之身,才能习得月舒术。
不巧,常仪即是那万中无一的太阴身。
她提供了聚魂的线索,又用月舒术作为筹码,换得了桓越的一个应许。
……
当他开启聚魂灯,为渌真聚魂之后,桓越的名字也随之消去,面前之人改名作离章。
离章神情淡淡,看着将自己约出来的常仪,问道:“你想好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