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郡主现在都有身孕了,肯定是得成婚的。到时,太子爷会不会降平哥哥的罪啊?”
小嫂子是个郡主,真的是愁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看小姑娘愁得眉毛都拧巴起来, 柏常直想抚额,心里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下全盘托出,比起郡主, 他的真实身份要麻烦得多。
皇权这玩意,有人趋之若鹜, 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则要顺天应命。
柏常去昆仑岛见了太子妃,她的神情确实是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痴憨, 但又不是傻,看得出来,她被呵护得很好,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犹像个初嫁的妇人。
只一眼,他就确信这个美妇人是他娘亲无疑。
彼时, 她在厅堂主位上端坐着,他于离阶丈余远的地方作揖行晚辈礼, 也许是母子连心,四目相对时,她怔了一下, 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略久。
然后, 她居然拿了块点心起身走过来,径直递到他的跟前, 温柔问道:“哥儿,枣泥糕很甜, 你要尝尝吗?”
按常礼, 此举很是突兀。
旁边服侍的丫环欲言又止却不敢阻拦,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一个年老些的嬷嬷则赶紧过来笑着打圆场道:“夫人,谢郎君怕是不爱吃甜食。”
“不,柏常自小就爱吃枣泥糕,”他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并退后一步躬身揖了个大礼,“多谢夫人赏赐!”
她很高兴,转头提着裙摆小跑着去把装着枣泥糕的碟子捧了过来,“那你多吃些呀,若是不够,我让厨房再做!”
原来母亲对孩子的笑,是这样的。
那天,他吃了好几笼热气腾腾的枣泥糕,老嬷嬷应该是怕他误会,趁没人时小声解释:“谢郎君多包涵,我们夫人平时不这样。”
“我知道,夫人是觉得晚辈像她的孩子。”
他如是答道,心里空缺的一角亦圆了——娘亲活着,还活得这样的好,虽然前事尽忘,却还是本能地关爱他。
尽管如此,却是暂时不能相认的——世人皆知他是金州李家的庶子,生父李乾,若是相认,无疑是会将娘亲置于风口浪尖上。
没有滴血验认,没有旁人佐证,亦没有对当年的事再去细细盘查,就这么靠眼神相确,父子俩都对这亲缘深信不疑。
可见疯魔是会遗传的。
跟来自娘亲枣泥糕般软甜的母爱相比,太子爷爹就硬汉得很,可谓是‘父爱如山’了——
他虽然想不起儿子是怎么来的,可却连孙子的去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还脑洞大开地直接甩担子的那种:
“孩儿,过往不可追,反正也不重要,总而言之,你来得正好!
现下朝廷岌岌可危,牛鬼蛇神兴风作浪,成年皇子接连折损,那些乳臭未干的皇儿也靠不住,爹已应了你皇爷爷,不日即入主东宫,免得再收拾烂摊子。”
穆慎一点都不像皇室中人,说话也不兜弯,接地气得很,自称爹亦颇为顺口,
“这皇家最麻烦的不是处理朝政,而是后宫那堆女人窝,爹有你娘亲一个太子妃就够了,谁也别想往东宫塞人。可身为储君没有子嗣,见天地被那群老臣子进谏也是烦人得很。
原本爹打算将来从皇室宗亲里择个顺眼的过继,如今既然有了你,就省事多了!
这些天爹先放风声出去,多年前我跟你娘丢失了个孩儿,再稍作安排,李家那个送往元安寺的庶子证据凿凿是夭折了的。就咱爷俩的长相,往后在京城露脸得多,只要长眼的都得说是亲父子,待时机成熟,我们顺水推舟走流程认了便是。
如此一来,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你娘亲天性单纯,怕是应付不来那些八面玲珑的命妇,你得尽快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婚。
爹对儿媳也没别的要求,但得懂孝顺你娘,门第什么的不打紧,头脑清醒、胆子大些能撑场面、早日为你绵延子嗣开枝散叶就行,别的都是咱爷们的事。
过得几年,爹还是想带你娘回昆仑岛去,离北彊近,明镜堂也是活跃于那一带,到时皇孙们留一两个在京城就够了,其余的就交给我这当爷爷的带着到沙场上历练,再开彊拓土也不是不可,外面天宽地阔,免得小子们没见过世面似的只会盯着那个位子窝里斗!”
他越说越是激奋昂扬,哪怕柏常对这个带着战神传奇的铁血皇爹有几分崇拜,还是不敢苟同地问一句:
“您为什么会觉得,您跟娘亲十多年只给我生了个妹妹,而我的媳妇却能几年间生一窝猴子的?”还到处分派!
穆慎立即吹胡子瞪眼:“臭小子,私下没人时,得叫爹!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让你早些成婚,得勤耕不缀……”
得,一言不合,就从孩儿变成了臭小子——无论是在天家还是民间,只要儿子长大了,父慈子孝这种事,应该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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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爹的那些疯魔脑回路,柏常暂且还不用理会,眼下要紧的,是给小姑娘做思想引导,
“郡主有什么,你不也是县主了?难道你现在是县主,就瞧不上我了?”
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好忽悠,闻言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辞道: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这县主,是沾着爷的功劳赏的,是个虚名;而郡主可是实实在在的皇家正统血脉,爷爷是圣上,爹是太子爷,日后她就是公主、长公主、尊贵无比。
到时她身边的来往交际都是皇亲国戚,平哥哥虽然脾气好,可若是总被人冷眼,怕也过得不开心。唉,所以说,自古以来,嫁娶之事都要讲究门当户对才和美。”
不但想得远,还挺会结案陈词!
柏常见势不妙,立即拿话拦她:“按你这么说,圣上就得娶别国的女王,皇子就得娶别国的公主,若是全都这样等级森严地讲究配对,天下都不知得多少王候贵族打光棍!”
“你这是强词夺理,门当户对又不是这样算的,只是说彼此出身差不多的意思!”
“可不就是这个理!你怎么能笃定大哥就一直没出息呢?他只要肯上进,努力挣前程,就算不是王候将相,怎么就配不起郡主公主了?而且,大穆开国也就百来年,有几个王候将相往上数十代不是布衣泥腿子?媮儿怎么能这样瞧不起人的呢?枉大哥小时候疼你!”
“……!”
净须洁面后的谢爷又恢复了他往日解元郎的风彩,这舌战群儒的气势,谁招架得住!
阿媮被诘问得哑口无言,搅和了一脑袋的浆糊,半天才嗫嚅着唇道:“我哪有瞧不起平哥哥,我,我,我就是说说而已。”
柏常忍笑刮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尖,“媮儿,我提醒你一下,以后得改口,跟我一样叫大哥,别叫平哥哥了。难道你没发觉,鸢鸢在吃你的醋?”
“啊?”
“我当然知道你跟大哥只是兄妹之谊,可旁人不一定这么想,所以你得保持适当的距离,也别叫那么亲昵,免得别人误会。”
谢爷那朗朗之姿,仿佛这个别人不是他似的,“最主要的是,若是鸢鸢再因此生气,大哥那笨嘴,也不知能不能哄得好,难道你就没看出来,大哥其实也是挺在意鸢鸢的?”
阿媮呆了呆,回想鸢鸢的言行,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刚要赞谢爷的心细如发,又听他咳了咳,板正了声调说:
“还有,你以后也别叫我爷,就叫柏常哥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居然码了一整章!
第64章
无论是叫平哥哥还是叫大哥, 阿媮都觉得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那句‘柏常哥哥’她是怎么都叫不出口的——肉不肉麻啊,只要想想都觉得脸热!
两船不远不近地同向而行, 她站在船头瞭望。
一件披风搭上她肩,男人边给她系领前的丝带边含笑说:“叫多几次就习惯了, 你害羞什么。”
阿媮没他脸皮厚,岔开了话题:“太子爷怎么放心鸢鸢一个女孩这样在外面玩的啊?现在有了身孕,还好是平……大哥这样忠正厚道的男子, 若是遇上那些流氓骗子怎么办?”
她原想说平哥哥的,可到嘴边又改了口,那些朦朦胧胧的微妙,慢慢体会, 也是懂的。
柏常当然听见了,开心得直想亲她, 不过想到这是在外头,便只把她揽在怀里笑, “我的傻姑娘,真的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那就是个小魔头,谁能骗得到她, 你以为她是怎么把你劫了的?”
“她说是用了些特别的法子……”阿媮被噎住了, 那么热情可爱的小嫂子,而且怀着身孕, 人家都说是接她回家了,她怎能再不识趣地去提劫持的事, 那不是令嫂子面子难看么。
“你在她船上呆了这么多天, 难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阿媮仔细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 就是吃住挺精细的,仆从都不爱说话。”
“你看到多少个仆人?”
“好像三个?”
“那船上最少有六十号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这队暗卫就是太子爷给他闺女的护身符,鸢鸢可以为所欲为,但被骗是不可能的,接近她的蚊子怕都早被查清是公还是母的了,何况咱大哥。”
“你的意思是,太子爷已默认我大哥当他女婿了?”
“这得看大哥的表现,太子爷不看重门第的。”
“你跟太子爷很熟?”
“还可以,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他说得轻松随意,但那神情语气间又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得瑟,就跟坊间毛头小子提到某位人物是他拜把兄弟似的!
若不是太子爷真的像赏棵葱似的封了她为县主,阿媮都要怀疑这男人是在吹牛。不过,只要能把牛皮撑住,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看啊,因为你有‘护郡主回京’的要务在身,我跟平大哥就这么添捎顺带地跟着来了,两眼抹黑的,什么准备都没有,郡主有了身孕这事,太子爷应该还不知道吧?到时他若是降罪我大哥怎么办?”
柏常故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为难道:“这确实是有点难办。”
胳膊往外拐的小姑娘果然着急了,“你刚才不是说跟太子爷有过命的交情?你不能帮着求求情啊?”
“当然能,我就说那是我大舅哥,他怎么也得卖个面子的。”
“……!”
毫无意外的,胸膛迎来小姑娘一顿小粉拳的捶打,柏常却觉得很甜!
血缘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无论是只会拿枣泥糕他吃的痴憨娘亲,还是疯魔暴燥的爹,都给了他满满的亲情感,那种饱胀的幸福,他很想跟心爱的人儿分享,
“太子爷看着很凶,蛮横横的,内里却良善正派得很,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就算不高兴,也不会降大哥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