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旁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阿媮其实对女子怀孕的事知之甚少,更不知道小产应该怎么办,就是按着依稀道听途说来关于妇人生产要准备的事项出去交待店小二:
“烧几桶热水,姜茶,鸡汤……”
“小的马上去办!”
店小二应该也是看出这行人来头不一般,利索地应声而去。
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
最先回来的是柏常,外面下着雨,他浑身湿透了,提回来一个白发老翁,只是接下来的诊断,雷得一屋人外焦里嫩的:
“这姑娘还是完壁之身,何来流产一说?”
“什么?!”
柏常和阿媮同时发出惊呼,两人都齐唰唰地看向鲁平,鲁平亦是同样震惊,他低头看向鸢鸢,
一直没哭的鸢鸢立即哇地哭了:“我也不知道啊!”
“……”
柏常怀疑自己找来了个庸医!
不一会,其他侍卫陆续回来,带回来的郎中女医产婆都有。
常言说‘来都来了’,柏常干脆就让他们全都上前诊了一遍脉,结论都一样:没有怀孕。
鲁平:“可是她流血了!”
女医:“那只是来月事。”
鸢鸢:“可我都三个月没来月事了。”
女医:“那是气滞血瘀。”
……
闲杂人等全都散去,鸢鸢委屈极了,“我为什么还是完壁之身啊?那晚我明明……”
“别说!”鲁平满脸涨红地急急捂住她的嘴。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媮的双耳亦被大掌捂住了,然后是谢爷强忍的破音暴笑……
真的是离了个大谱——这么兴师动众地养胎护胎了大半个月,如果只是没有怀孕也就算了,原来两人根本就没圆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闹了个大乌龙后, 柏常本以为那个小魔头要老实了,怎知次日又见她是被憨妹夫从客栈一路抱着上马车的,仍是脚不沾地, 还像个鹌鹑似的窝着连脸都看不到。
“这又是闹哪样?”
鲁平已经练就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没什么, 鸢鸢脸皮薄,觉得昨晚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得有多厚的脸皮, 才能把这样作天作地的小作精说成是脸皮薄啊!
“所以?”柏常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拉长了尾音。
这疑问后面的未尽之意,让鸢鸢噌地炸了毛,“所以我从今天起都不想见人了, 你满意了吧!”
吼完,她又立即哭唧唧地拉着鲁平撒娇:“大憨, 你得陪我一起坐马车,免得他们都在笑话我……”
这神逻辑, 也是无敌了!
阿媮看得直乐,她算是明白,鸢鸢的作, 其实也是爱意的表达, 平哥哥乐在其中的纵容,就是对这份爱意的回应, 看来她先前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两个人在一起, 门当户对当然很重要, 但若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呢?
已近腊月, 趁着还没下雪,快马加鞭地赶路要紧,没再特地找驿馆投宿,当晚便在野外扎营,侍卫们烧了几堆篝火,挤在简易的营帐休整。
两辆马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车厢里都是铺了柔软绒毯的,鸢鸢却还是嚷嚷着枕头不舒服,把她的大憨拉进去了。
阿媮把暖和的锦被扯到了下巴,偶尔一阵呼呼的山风吹来,鼻尖都能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冷。
她想了想,还是对守在外面的男人说:“爷,我不睡了,你上来跟我一起说说话吧。”
“是不是太冷睡不着?”柏常本准备在马车旁边就着火堆过夜的,毕竟是在野外,怕有兽类来袭,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小姑娘是真的脸皮薄。
“嗯。”她乖顺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两人相拥而坐,在这样的寒冬野外,温暖得仿佛能让心底开出花来。
“媮儿,年后就是春闱,若是顺利,还得参加殿试,也不知要留京多久,另外置宅太麻烦,我暂且在你的县主府借住可以不?”
这话客气得令人疑惑,那本来就是他立功挣来的,“当然可以啊,有现成能住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另外破费?”
阿媮不解地回头看他,就见谢爷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地说:
“可是,我这样没名没份地住在县主府好像不太合规矩,旁人肯定得笑话我是县主殿下养的粉郎。”
这个夜夜抱着她亲的男人,竟跟她说起规矩来!
阿媮噗嗤就笑了,揶揄道:“那柏常哥哥准备另租屋舍?”
这声柏常哥哥叫得真不是时候!
“哪能!”
柏常断然摇头,索性把她抱在膝上坐着,两人面对面地说话:
“媮儿,我原本是打算,待春闱放榜后再向你提亲的,这样你有面子些。但这两天思来想去的,觉着你我都没有个像样的长辈主持,怎么办都不够庄重,太委屈你了。要不这样,进京后,我请太子爷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他满眼渴求地看着她。
其实这一路上,他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阿媮不是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是还没想到该怎样回答,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个男人上辈子一脚踹死了她,重生一世,怎就变得对她情有独钟似的,把她从卑微得无所归依的奴婢,宠成千金小姐般的管事姑娘、费尽周折地给她挣来县主的尊荣身份,如今还要这么隆重地娶她。
先别说他解元郎的身份,就凭他立功的本事,能跟太子爷随意讨赏的交情,以后也是前程无量的。
位尊人贵时,他会不会为当初冲动地求娶一个原是奴籍的发妻而后悔呢?
阿媮踌蹴片刻,折衷答道:“先不用这么急,那些虚礼不要紧的,爷,我们再定个三年之约如何?若是到时你还有此意……”
一听到这个不用急,柏常就已经是气急败坏,“乖宝,我都恨不得今天就成亲了,你居然还要我等三年,也不怕把你的夫君憋废!”
他本就体质特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每亲吻拥抱,那猛龙都要仰天长啸的,此刻亦是如此。
阿媮当然也感觉得到,只是这成亲的理由,让她垂下了眼睑,“若是为了这个,不一定要成亲,我愿意先……”
那淡淡的失落令柏常脑门瞬间清醒,连忙否认:“不是!!”
他想说成亲又不是为了这个,但想到自己刚刚那番‘气急败坏’的话,就舌头打结,“媮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看他着急憋屈的样子,阿媮很是善解人意地主动偎到他怀里,用他曾经说过的话笑道:
“我知道,爷又不是娶不上媳妇的穷酸小子,肯定是因为真心喜欢媮儿,才会待媮儿这样好。是我愿意这样先处着,若是三年后你仍然想娶我,到时再说也不迟呀?”
这些天,她对他的亲热都是有求必应,不但乖顺地任他亲吻,动情时,也会给他羞涩的回应。
柏常深恼自己先前被她乖顺的甜蜜冲昏了头,以为两人已经是情投意合,心有灵犀了,现在不得不把怀里的小姑娘扳正了身子认真问:
“媮儿,你说实话,还担心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现在跟我成亲?”
因为十五的月亮太圆了。
“我是觉着,凭爷的学识本领,婚姻之事可以先缓几年,看看以后的际遇再说。”
听到这里,柏常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县主殿下的意思是,你要骑驴找马,若是到了京城有那王侯贵公子求娶,就看不上谢谋这穷白书生了。”
“你胡说,我哪有这样!”
看她生气,柏常就笑了,握住她的小粉拳问:
“被人冤枉不好受是不是?那媮儿为何还要平白无故的就觉得爷以后会变心呢?若按你这想法,那也别三年了,干脆等到我熬成个八十老翁的时候再嫁吧,免得我七十九岁那年再变心。”
“……对不起。”阿媮被他埋汰得羞愧无言,是啊,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柏常心疼地把这个有着颗七窍玲珑心的小姑娘搂在怀里,“乖宝,我向你保证,有了你,我此生都不会再有旁人。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有了,比我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早,自把你从李家带出来,我就压根没想过让你去当姑子……”
那些小心机,小欺骗,此刻细细说来,全是衷肠爱意,“无论是当初要纳你为妾,还是后来想娶你为妻,我的心都是一样的,就是想跟你同桌用膳,共枕而眠,想跟你一起生活,白头到老。
我想请太子爷赐婚,不单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还因为他说‘有太子妃一个就够了,谁也别想往东宫塞人’。日后无论我身居何位,媮儿,我发誓……”
“别,我信你!”
阿媮捂着他的嘴阻止了,她想到自己在重生那晚发过的一个毒誓:
“奴婢阿媮,现向天地神明发誓,从此绝不会再对三爷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若有违此诺,立即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能超生!”
如今,她动心的对象是谢爷而不是三爷,应该不算违诺吧?
.
一行人抵京的时候,正逢初雪,如漫天柳絮般飘扬而下,给那些本应华丽堂皇的琼台楼阁披上了一件温柔低调的银素外衣。
阿媮时不时撩起车帘看外面的风景,不愧是京城,宽闯的街道上,时不时可见丝绸装裹的豪华马车或镶金嵌玉的软轿,吆喝着让路的侍卫威风八面。
“别看了,这风吹着怪冷的,小心冻着。”谢爷牵马走到她的车厢旁边说话,“陌生的仆人怕你用不习惯,卫青和篷云他们已经早两天到了,府里应该大体已收拾妥当,待会我得先进宫交差,你回去自己看着安排就好。”
高大俊美的男人,隔着车帘对她殷殷嘱咐,在这陌生的地方,阿媮莫名心安,“嗯,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此时才是正午刚过,本来想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用膳的,但想到四周都有侍卫在,不宜多谈,便算了。
没想到隔了一会,又听他说:“太子爷应该会留我议事,我会把大哥安顿好的,回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你自己用了晚膳早点歇息,不用等我。”
自那晚交心后,他就变得话多,阿媮不由莞尔,应道:“嗯,知道啦。”
可明明只是分开半天的事,外面的男人愣是要腻歪成要出远门似的没完没了,“前面就是县主府,我看篷云那丫头已在那等着,人多眼杂的,我就不抱你下来了啊,免得忍不住又要亲你。”
“……!”
阿媮彻底不想回他了。
在王公候爵遍地的京城,区区县主,真不算什么,但由工部亲自张罗县主府的,靖嘉县主却是唯独一份。